101 第101章(2 / 2)

谢婧闻言,花容失色,“君父,舅舅、舅舅……”她呜呜哭泣起来,“舅舅还在面壁,他一定不知道,他一定不知道,都是下面人欺上瞒下……”

怎么可能呢?齐公再想自欺欺人,也心知肚明,阳溪君是想陷害谢涵。为了陷害谢涵,他可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!他眼神微冷。

察觉到这一点的谢婧,擦擦眼泪,双眼却还红得像小白兔,“君父,现在当务之急,不是论罪,而是把这批粮草器械立刻送到三哥手上。但是,如果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,那就是个天大的丑闻,列国要如何笑话我国?天下士子谁还会仰慕我国声名前来?这押粮使是您亲自授的职,您在朝臣面前的脸又要往哪儿搁?”

见齐公渐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目光看来,谢婧眼眶又是一红,哽咽道:“君父,女儿确实有私心,那是女儿的亲舅舅,女儿能怎么办?”她又扑进齐公怀里哭啼起来,“君父,女儿怕啊,母亲身体一直不好,五月里的病现在还没好利索,女儿怕母亲受不住啊……”

齐公目光又软化下来,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,“可君父是婧儿的父亲,是你母亲的丈夫,却也是这齐国的君。”

谢婧擦擦眼泪,抬头,努力对齐公露出个柔柔的笑来,“君父,女儿知道的,女儿都知道的,夹在那么多复杂的关系里,您、一直很累,却也一直是一个明君。女儿是母亲的女儿,是舅舅的甥女,却也是您的女儿,是大齐的公主,女儿的一身荣辱都系在齐国上。女儿确实想救舅舅,却也不敢损大齐利益一分。女儿刚刚所言,句句肺腑,绝非只为求情。”

这个……齐公不得不承认,谢婧刚刚的话是很有道理的。被列国耻笑,被士子非议,被群臣诟病,有损国威。

见他目露迟疑,谢婧脸上随之露出愤怒失望之色,“舅舅会这么做,确实太过分了,君父要惩罚他,理所当然。但君父可以网罗其它罪名没收他的爵位、田产。”

“婧、婧儿?”齐公吃惊看她。

谢婧笑着摇摇头,“舅舅已经是大人了,犯错了当然要承担起责任。女儿只盼舅舅能留有一命就够了,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?若是此事公之于众,舅舅怕是没法活啊,君父――”

她站起身,后退一步,对齐公直直跪了下去,“求君父饶舅舅一命,就当念在舅舅多年伴驾,母亲尚在病中的份上。”她目露恳求。

诸女中,齐公一向最爱谢婧,不只因为龙凤吉兆,也因为她贴心乖巧、明媚无瑕,更因为、她的样貌啊,像极了已逝的武公夫人,也就是他的母亲。

当初,鲁国没亡前,他母亲也是这样的明媚无瑕。这双眼睛这样看着他时,他很难拒绝,很不想让他失望――

这让他想起有一次,他躲在柜子里看到母亲对着他君父跪下,求他救救鲁国,但那个男人始终是那样冷漠。

难道,他也要变成那样了吗?

谢婧明亮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,齐公攥紧五指,终于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不公之于众,这批粮草该怎么送出去?”

那黯淡下的眸子瞬间点亮,“君父可以令舅舅的人手送出去,那就是舅舅的私下往来了,谁会在意?至于,怕舅舅的人不可靠,女儿恳请君父让女儿做这回的押粮使。”

齐公大吃一惊,“这如何使得?”

“派君父您的其他心腹,怕舅舅人不服,但他们却是不敢不服我的。而女儿也会保守秘密,有何不可?至于女儿是女儿身,无妨,女儿可做男子打扮,女儿也是从小骑马习箭的,不会堕了我国威风。”

“你那小打小闹,怎么走得了那么多路,上得了前线,哪怕漪儿……”话到此处,齐公一顿。

谢漪未必不会做和阳溪君一样的事。齐公喜爱他,不意味着他不清楚他的缺点。

谢婧心知齐公所想,却微微一笑,道:“可是哥哥十五生辰马上要到了,那时候回不来可怎生是好?女儿就不一样了,只要称病,去别苑静养,就没关系了。至于女儿的功夫,恳请君父找一个卫士,让他在不知女儿身份下与女儿比斗,如果女儿赢了,就请君父准许女儿押粮。请君父饶舅父一命。”

齐公看着她娇美而执拗的脸庞,叹一口气,“寡人竟不知,你心里这样刚强。”

谢婧:“有想保护的人,就必须要刚强。多谢君父。”她拜下。

不过一刻钟,齐公就让人带她换了装束,还涂黑了皮肤,找来宫中好手与她比斗。

谢婧使剑,剑势轻灵,却快不可当,霍羿射九日落,矫如群帝骖龙翔。不肖片刻,那卫士已是落败。

齐公不敢置信,“婧儿你的剑术……”

谢婧抿嘴一笑,“和三哥学的,三哥剑术好。”

太子剑术好,齐公当然知道;但他不知道婧儿和太子这样好。

他又多放了一层心。

迎着小女儿企盼的目光,他点了点头,目光却像透过她穿越时空看着遥远而冷漠的人,心道:君父,我与你,不相同。

“事不宜迟,那女儿先去准备,也请君父安排人手。”说完,谢婧匆匆就跑了。

半个时辰后,猗兰殿内。

“啪――”的一声脆响,整间室内瞬间落针可闻。

甩完一巴掌后,动手人似乎耗尽了气力,趴在床沿低咳起来。

刚刚还英姿飒爽的谢婧却跪在她床边,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,可见是用了大力的。

但她却不露丝毫痛色与难堪,就那么平静的跪着。

趴在床沿的人抬起头来,哪怕病中,不减姝色,更添楚楚可人,正是宠冠齐宫的鲁姬。

在这猗兰殿,自然也只有鲁姬这个做母亲的,敢打谢婧。

此时她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怜爱,而是一片冷然,“你现在翅膀硬了,敢去告你舅舅的秘。”

“即便我不告密,难道纸包的住火?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。”谢婧抬头,别有深意道。

她脸上没有平常的一点明媚,更没有在齐公面前的半分柔弱,有的,只有和鲁姬如出一辙的冷然。

鲁姬盯着她,浑身发起抖来,“你放肆!”

谢婧却就事论事,“女儿说的是事实。母亲难道以为三哥是泥捏的,任由你们弄这些砂米锈器过去?”

“监军都是我们的人,他又能奈何?君上一直当王方是心腹,他莫非不信王方而去信一个动了储君印鉴的逆子?”

这逻辑看似很对,谢婧却呵呵一笑,“母亲,您也是经历过战乱的人。鲁国国破后,听说您东逃西蹿后好几年……”

“住口!”心底最不堪的记忆被挖出来,鲁姬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谢婧砸去,那是一个铜制香炉。

铜炉撞到额头带出血迹,染料掉在衣角烧黑了一圈。

谢婧却只轻描淡写地掸了掸,继续道:“母亲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,怎么还是这样天真。没错,王方是我们的人。可他一个人,在一整座军营里,难道还会和三哥对着干?还是说,您觉得三哥没那么强势,或者王方有那么赤胆忠心?女儿看他,怕死得很。粮草的事,早晚会被发现的。”

鲁姬不是笨人,相反,她比阳溪君还要聪明许多,只是连日病中,拖慢了她的思维。

她低头强忍身上不适思考,不得不承认,对方所言发生的可能性很高。

但是,她并不觉得高兴,目光反而越加愤怒冰凉,“你早知道,为什么不早说?你是不是就等着现在?”

谢婧没有诚意地“噢”一声,“因为我刚刚才想到啊。”

鲁姬美眸中是怒火,“你就是等你舅舅失势,你好自由。”

“母亲你错了。”谢婧站起身,冷漠道:“你们答应过我什么你们忘了吗?我要的,你们谁也不许动!这只是一个警告。”

“你要的,你能要什么?”鲁姬的脸上露出讥诮鄙夷的神情来。

谢婧眸色一暗,转身道:“时间紧急,女儿现在,要出发去北境了。”说完转身,毫不留恋地走了。

那背影既笔挺又决绝,早已脱出掌控,鲁姬攥紧五指,目露杀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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