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连迟侧坐到矮桌另一边，捻起桌上的茶糕，梅花形状的白色茶糕点缀靛蓝色，极为清新雅致，递到唇边，咬下一口，玫瑰香与茶香在口腔迸发交融，软糯香甜。</p>
他眸光落向板棂窗外，失了神，恍然一看，灯旁映耀，有轩然霞举之姿。</p>
“四哥~你帮我抄几十遍呗~”</p>
“四哥！”</p>
赫连玉趴到矮桌上，想要将赫连迟喊回神，兀的瞧见他掌心霞紫色汁液，隐约渗着花粉味，忆起方才他进屋便往她身上蹭……</p>
赫连玉低头，往腰间瞅过去。</p>
果然。</p>
她萌葱色云纹背子上，一大块紫呼呼的抹痕，极为夺目。</p>
赫连玉回过头，正正好好撞入赫连迟刚回神的眸子里，黝黑空灵又迷茫，倏地染着起一层笑意。</p>
“被发现了呢。”赫连迟嗓音沁着红色的笑，缓着音，捏起一块软糯山药茶糕，喂到赫连玉嘴边，“吃两口，攒点力气，多抄几遍。”</p>
赫连玉艰涩盯他两眼，哼唧着垂下头，一笔一划往纸上划，横不平竖不直，偶尔在角落画几颗小草几朵小花。</p>
约莫到了亥时，赫连玉哈欠连天，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儿。</p>
赫连迟也有了困意，他懒散又克制舒展懒腰，调子里拖着三两春意，惑人却不自知：“还差多少遍？”</p>
“嗯……六十遍。”赫连玉幽怨又困倦，打着哈欠，往矮桌上一趴，“写不完！”</p>
“两个时辰，还没写完三百个字儿？”赫连迟不可置信，“你不是只抄‘金刚经’三个字儿吗？”</p>
赫连玉低头看满纸的花花草草，迎着赫连迟似笑非笑的目光，心底一虚。</p>
她幽幽开口：“四哥，正所谓、‘一花一世界，一叶一菩提’，我画的这些‘世界’‘菩提’，是不是比抄佛经要更有意境？是不是能抵得上抄一百遍佛经？”</p>
赫连迟沉默，“歪理一箩筐。”</p>
“四哥~”</p>
“早点睡。”赫连迟起身，伸臂将赫连玉掏到怀里，往雕花大床上放，“左右是抄不完了，干脆早些睡。明日还要去四海书院巡一圈，见见前些年致仕的普老丞相。”</p>
“书院啊。”赫连玉躺在枕头上，眼睛困得眯成一条缝，“不想去……”</p>
“不想去也得去。”赫连迟将她手放到锦被之外，忙活着拿起丝帕，沾了水，仔细擦她手上的墨汁儿，“你是公主，到了金陵，就得见他一面，这是皇家给普老的恩宠，也是给做给天下士子瞧的。明日守点规矩，那些个随行的官员，该震慑就震慑，别被看轻了。”</p>
赫连玉呼吸平缓，喉咙哼出浅浅一声，权当做对赫连迟的回应。</p>
赫连迟细致擦净她手心手背，塞到锦被中，声音轻些：“小没良心的。”</p>
轻悄的脚步声，烛火拉长的身影，随着屋中越发浅淡的果香味，淡了出去。</p>
翌日清晨，天边渐变为紫红色，浅浅淡淡，随着金乌初升，浅淡浓烈为绚烂，紫红转为亮橙。</p>
赫连玉趴在床边，叼着笔杆子，终于下了笔。</p>
[好久没写了，先复盘一下。]</p>
[春麦种子！常安去做了！]</p>
[生意：厕纸、片片式里衣。]</p>
[孤老院：京城造了三所。]</p>
[如此看来，我小小年纪便腰缠万贯，哦吼吼~]</p>
[昨日抄了一家客栈，算是非常凑巧的恩科案子！敢光明正大在街上拉考生卖作弊物件，证明作案人靠山很硬！比长左哥哥憋了三天没拉出的粑粑还要硬！]</p>
［师尊说过，高位者给出的公平，是为了更精准剥削脱颖者。为了繁荣江山，四哥应该会严查恩科舞弊吧？］</p>
[一会儿要去四海书院，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上官耘，碰碰运气吧！这位可是改良农具的一把好手！希望还没有被残害！]</p>
[既然来到金陵，不得不提二皇子他亲娘嘞——大名鼎鼎的金陵桃娘子，京城十有七八的商人都和她有关系！不过！她放印子钱，还吞粮仓，转卖官粮，伤民啊~]</p>
[要不要揭发桃娘子啊？发愁！]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