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如当年前国师批语定安王身负龙气一样, 如今徒弟寂空的凤命批语一出,老大人们之前还强撑着“陛下会翻盘”的心劲儿,瞬间就垮了。</p>
这才刚建立信心第几天。</p>
但实在是因为自立朝以来,就从未有过一位后妃被批出过凤命,如今,竟然给了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圣上。</p>
怪到陛下和苍王相遇后, 能让百花盛开万色牡丹再绽, 可不就是应了“龙凤呈祥”的寓意吗!</p>
涟玉赶紧叫人把颓丧的蔺公扶住,免得本就病了几回的老人再撑不住,往这本就碎了不好收拾的青砖上吐血。</p>
旁边提着剑的苍皓轩倒是淡定,还侧首看了眼面色恍然的寂空, 眼中闪过一道隐隐的赞赏之意。</p>
这龙凤二人简直有毒。</p>
萧逸站在当地,看着面前这跟唱大戏一样的过场,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苍老了。</p>
他真心觉得,自己这被新封的侯爷, 当得忒累……</p>
如果大济就靠着这样续命,那还不如亡了呢……</p>
晚上涟玉洗浴完出来, 坐在棉凳上边擦着头发, 边看向沉沉擦着墨色佩剑的男人。</p>
“你之所以用寂空管刑罚, 是因为他能识人,断善恶吗?”</p>
“嗯。”苍皓轩把剑收起来, 默默坐过去,接过朴女官递来的棉帕,替镜边的人擦着发尾。</p>
涟玉看着幽眸深深的人, 想到萧逸和自己说得有关寂空的事,不由轻问道:“你其实,并不在意前国师当初所言是吗?”</p>
被所有人都以为心有怨恨的苍皓轩一顿,幽眸看向面前的人,沉声到:</p>
“苍氏一族,灭于千姓人的忌惮,和自身的愚昧。”</p>
龙气批言,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</p>
当初立朝时,战功赫赫的苍家先祖执意让出皇位,就是埋下了祸根。</p>
千家几代无能君主承继下来,看着依旧受人敬仰的定安王府,能平心静气就怪了。</p>
凭什么我被朝臣论无能,你却被百姓话英雄。</p>
涟玉不由叹口气,又探过头去小声地问到:“你家当初真就一点防备都没有?”</p>
苍皓轩闻着鼻息间那抹骤然靠近的清香,幽眸愈深,把布子丢给快把头埋得断了的女官,将面前人抱进怀里:</p>
“你说该如何防备?”</p>
涟玉眨眨眼,满脸正色地答道:“如果当初先王爷不交出军权就好了。”</p>
他记得好像是让把虎符交出去就给交了,还说苍家没有乱臣贼子,结果便被找借口杀了。</p>
如今想起来,涟玉都不知道该感叹千家人疑心太重,还是先王爷太过愚忠。</p>
但一切是非曲直,都不过是人心嫉恨,功大盖主罢了。</p>
历史上很多不都是这样吗。</p>
而且反旗也不是好举得,即便如苍皓轩这样被逼到绝境才谋反,但如果事成后真得称皇,那以后一辈子,也逃不过被世人指摘。</p>
什么乱臣贼子,狼子野心。</p>
哪怕对方并不在乎。</p>
可朝臣们终究不可能真正平服,就像当初明知苍家委屈,却还是不肯认其为主的蔺公他们一样。</p>
想到这里,涟玉眼前立刻浮现起,今日蔺公知道他俩“天作之合”后,那一脸晴天霹雳的画面,唇角不由泛起笑意,和暗着鹰眸不说话的男人又道:</p>
“我和你说,蔺公他们一直觉得,等我人老珠黄时,还能从你手底翻盘呢!”</p>
“结果今天一听寂空批言,觉得我十有八九翻不了盘,甚至还连婚都成不了,估计都想着这千家算是遭了报应,和你家一样绝嗣了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竟说得没有一点伤心和忌讳,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可怜,也完全不觉得言语如刀,正往人肺管子上戳一样。</p>
涟玉眼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,又双眼阴沉下来,在对方露出要把他大卸八块的神色时,才惊觉过来自己不该这么说,毕竟苍皓轩是这个世界里长大的人。</p>
不由向对方乖乖道歉,发现男人还是凶厉地盯着他后,顿时想到这人前两世不是爱看歌剧,就是爱拍戏,立刻一甩袖子,哄着对方掐嗓子来了句:</p>
“千岁爷,您莫气,奴家给您唱一段儿可好?”</p>
这怪腔怪调一出,瞬间就跟瓢冷水般泼过来,让眼神阴鸷的九千岁一僵,就这么看着怀中眨眼的人,各种火气骤然烟消云散。</p>
涟玉看到男人不气了,便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,簌地从对方怀里站起,一边往屏风后的龙榻走去,一边还嘟囔着到:“头发干了就赶紧睡觉。”</p>
等躺倒床榻上后,又对依旧僵坐在凳上,那道高大的身影补了一句:</p>
“苍皓轩,明日早朝你去,我还要种田呢,要不冬日来临前,就种不出第一茬救济粮了!”</p>
寝殿内死一般地沉寂下来,朴女官都没有敢去瞄“千岁爷”,直接垂着头走了出去,默默关上了门。</p>
涟玉又抱着神色阴鸷的男人胳膊睡了一夜,第二天神清气爽地醒来后,就开心地翘班种地去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