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晴是什么时候走的,我并不太清楚。</p>
除了太极殿,也许整个皇城都是乱糟糟的,并不是每个官员都清楚的看到皇帝的状况,到底是遇刺,还是别的什么情况,现在到底是昏迷,还是已经——所有的人都在怀疑;为什么皇帝入了太极殿,所有的人都被遣出来,只留一个集贤正字在里面伺候,所有人也都在猜测。</p>
这个时候,自然是需要一国之后去稳定人心的。</p>
而我,就这么木然的坐在床边,木然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,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模糊。</p>
恍惚中,我看到偌大的太极殿内,一个纤细苍白,好像幽魂的女人就这么无助的坐在那里,仿佛要坐到时间的尽头。</p>
我看着她,就是看着自己。</p>
不知过了多久,我从恍恍惚惚的从那梦魇一般的场景中抽身出来,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,只感觉身上冷得彻骨,手脚也一点力气都没有,麻木得好像不属于自己。</p>
抬起头的时候,对上了床帏深处,一双平静,却精亮的眼瞳。</p>
不知道什么时候,裴元灏已经醒了,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,平静的看着守在床边的我。</p>
太极殿里,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。</p>
我有些恍惚的低下头,才看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我的衣角,而我还傻傻的坐在这里,守着。</p>
他也垂下眼看着那被我用力撕裂的衣角,两个人都平静得一句话不说,也实在是因为,没有什么可说的了。</p>
我慢慢的站起身来,转身要走开。</p>
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,似乎起身的时候碰到了伤处,听见他咬牙的声音,却还是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,用力的一拖,我踉跄着被他拖回了床上。</p>
跌倒在软绵绵的锦被上时,也碰到了我肩膀上的伤,顿时痛得我眼前一阵发黑。</p>
他用没有伤到的那只手用力的环住了我,低声道:“不要走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我没说话,只是咬着牙忍着肩膀上的痛,虽然没有呻吟呼痛,可呼吸却已经乱了,眼角微微发红,有滚烫的流光闪过。</p>
他一见,立刻放柔了手上的动作,轻轻的抱着我:“青婴?”</p>
我侧身躺在床边,腰间被一只手柔柔的搂着,挣扎间原本就已经凌乱脏污的衣衫从肩头上滑落下来,他躺在我的身后,顿时呼吸都重了一下,滚烫的吐息吹拂过肩膀,那温度仿佛也来自身后的目光。</p>
过了好一会儿,他低声道:“还疼吗?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我只木然的蜷缩着,沉默了许久之后,哑然道:“我累。”</p>
“那你睡吧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就在朕这里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朕陪着你。”</p>
说着,他轻轻的偎上来,将我抱在怀里,胸膛紧贴在我的后背上,能感觉到随着呼吸的起伏,和一阵一阵有力的心跳,仿佛永无止境的一直绵延下去;我没有再动,那种安静的依顺似乎取悦了他,在长久的安静和沉默之后,炙热的唇很轻很轻的印在了我颤抖的肩膀上。</p>
“青婴……”</p>
他低声呢喃着,很轻很轻,仿佛担心将我从这个构筑的梦中惊醒一般。</p>
可他始终不知道,在这样柔软的龙床,他温暖的怀抱里,我始终只是睁大着空洞的眼睛,没有一刻入眠……</p>
。</p>
等到皇帝伤好,再选好日子前往太庙为太后举丧,已经是半个月之后。</p>
这一回没有任何的意外,之前的那些人虽然没有抓到,但失败过一次之后自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,加上皇帝派出了更多的禁卫军保护,国丧平静的完成。</p>
而我,却因为身体的原因,没有出席太后的丧礼。</p>
那天,我和裴元灏那个样子回到皇宫,之后又单独陪着他那么长的时间,虽然对于有一些人来说已经不是新闻了,但闲话却是总有人要传的,只是,别人要怎么看我,我是真的没有心思再去管,丧礼结束之后,皇后他们都回来了,景仁宫里一时也乱糟糟的。我刚一出门,就看到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在搬着什么东西往外跑,定睛一看,其中一个抱着我一整套经书。</p>
我上前道:“这是干什么?”</p>
那小太监一见我,立刻唬得要跪下行礼,我眉头一皱,道:“不必了。”</p>
“谢,谢——谢大人。”</p>
“你们这是怎么回事?”</p>
“岳大人,是皇上吩咐的,太后丧礼之后,将您的东西都搬到宜华殿去。”</p>
宜华殿?西六宫那边的……</p>
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拧成了一个川字,那小太监见我半晌都没说话,脸色又不好看,便不敢随便走开,只能小心的站在那里望着我,就听见身后传来玉公公的骂声:“一个眼错不见你们就偷懒,是不是要拖出去打几板子折了腿筋才知道疼啊!”</p>
那小太监急忙道:“公公,是岳大人在问话。”</p>
玉公公也看到了,急忙过来请安,我深吸一口气,还算平静的转过身看着他:“公公,这是怎么回事。”</p>
“大人,这是皇上之前安排的。”</p>
他白胖胖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些黄褐色的老人斑,笑起来眼睛咪咪的,还是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,笑呵呵的望着我:“大人,恭喜啊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