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当初已经在九江附近的人,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江南,而在九江附近,带着蜀地口音的人,正是当初申啸昆告诉我,袭击并妄图劫走离儿的人。</p>
我看着裴元丰,微微颤抖着,眼睛也有些发红。</p>
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,不管之前有过多少猜测,甚至已经在心底里认定,可我一直让自己否认,甚至不愿再去想这个疑团。</p>
但现在,他的出现,让我不能不去面对。</p>
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眨也不眨:“你告诉我,袭击离儿的人,是谁?”</p>
“是我。”</p>
他苍白着脸,却是干干脆脆的回了我这两个字。</p>
这一刻,我只觉得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后脑,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,连呼吸都忘记了。</p>
虽然,已经过去了太久,但并不代表我会忘记,当我还是个朝不保夕的宫女,还身处在那个令人窒息的皇宫里,处处设防,步步为营,连说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,只怕一个字不对就会招来灭顶之灾,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下,那样的心境中,我最相信的人,是他。</p>
可是现在,他亲口告诉我,袭击我的女儿,要劫走我女儿的人,是他!</p>
我的声音都在颤抖:“为什么?”</p>
他的目光闪烁着,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声音——</p>
“元丰?”</p>
我像是被针扎了一样,蓦地战栗了一下,回过头,就看见薛慕华站在长廊上,正扶着柱子看着我们,清丽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平静的微笑,甚至还对我点了一下头:“你们还在聊啊。”</p>
刚刚紧绷的气息好像被她的出现而突然截断了,我平静了一些,裴元丰的脸色也恢复了常态,对着她笑了一下:“聊完了。”</p>
说完,他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。</p>
我慢慢的转过头去,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,我不知道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如何的,我只知道,自己的心沉得像是压上了一块很重的石头,呼吸越发的困难,甚至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,一直看着他走到薛慕华的面前,薛慕华对着他一笑,低声的说了什么,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温柔。</p>
然后,她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,像是松了口气。</p>
看着这样的她,我突然觉得又是一阵心酸涌了上来。</p>
她,还是那个她,和任何一个女人一样,都对心爱的人小心翼翼,会吃醋,会下意识的不放心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,只是现在的她,没有了过去极端的态度和尖刻的手段,没有暴戾不可挽回的态度,即使不放心,煎熬的也只是自己,不是别人。</p>
如果……那个时候的她,是这样,该多好?</p>
如果……黄天霸遇上的,是这样的她,该多好?</p>
可我知道,不管我再觉得惋惜,一切都已经晚了。她喝下了洗髓花,就已经切断了她和黄天霸所有的可能,现在我回想起来,当初黄天霸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东州战场上,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里透着从未有过的黯然,那个时候,我只知道他在进京述职的路上遭到别人的袭击,几乎丧命,当我问他,是什么人伤害他的时候,他比出了五个指头。</p>
后来,我恢复记忆之后知道了,他说的,是裴元丰。</p>
但,如果只是裴元丰袭击了他,是不会让他遭受那么大的打击,甚至整个人都显得一蹶不振,现在我明白了,当初袭击他的人里,一定有薛慕华!只有他最在乎的人伤害他,才会让他彻底的心碎。</p>
可是,这个曾经爱他爱得那么深,不顾一切,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放弃的女人,已经忘记了他,爱上了别的人。</p>
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怪任何一个人,薛慕华是真的爱着黄天霸,否则她不会用这么决绝的方法来逃避失去他的痛苦,而失去了一切记忆的她,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,没有人有权利阻止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;黄天霸,他是真的爱过,也是真的痛过,但他不是一个为了小情小爱就可以苟活一世的男人,走到今天,苍天负他,他却不负苍生!</p>
而裴元丰……</p>
我看着那个背影,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倒是布图带着人走了过来,看到我们几个,便毕恭毕敬的行了礼,说公子已经在偏厅准备了酒宴,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,现在请大家过去入席了。</p>
这倒像是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台阶下,我点点头,又招呼了他们两个人一句,三人便跟着布图一同往偏厅走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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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进偏厅,立刻闻到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,桌上已经摆了几色冷盘,五颜六色的蜜饯、干果,四品糕点,看来格外诱人食指大动,几个侍女一见我们纷纷到了,便开始往下传菜。裴元修已经坐在主座上,正抱着离儿小声说着什么,这丫头平时野得跟猴子一样,坐在他怀里倒安静得像只小兔子,意外的乖巧;韩氏姐妹自然也在这里,但却是坐在与他们还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。</p>
一见我们进来,韩若诗立刻微笑着起身,柔柔的道:“青婴姐姐来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