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笑了笑，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，只简单的道：“好。”</p>
他又朝我一颔首，又转身走到刘轻寒身边，也是毕恭毕敬的向这位师哥道别，刘轻寒倒是踌躇了一下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，只点点头，说了一个“好”字。</p>
然后，萧玉声便转身上船了。</p>
我们都站在码头上，迎着此刻有些凛冽的江风，看着他慢慢的登上那艘大船。</p>
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了，萦绕在眼前将视线都挡住，我伸手轻轻的拂开了乱发，一转身，就对上刘轻寒也隐藏在凌乱发丝后的那双眼睛，在这样的风中显得有些苍凉。</p>
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下意识的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</p>
他看了我一眼，又低头看了一眼我身边的离儿。</p>
我眉心的褶皱越发深了几分。</p>
这时，他将凌乱的额发撩到了脑后，露出了脸上淡淡的笑容，倒像是云淡风轻的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，只朝着我们简单的一拱手：“告辞了。”</p>
说完，便要转身离开。</p>
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身边的离儿已经上前一步：“三叔。”</p>
他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离儿一眼，而这时，离儿却反倒自己犹豫了起来，抿了抿嘴，又后退了一步退到我身边，小小声的说道：“三叔再见。”</p>
刘轻寒笑了笑，转身走了。</p>
我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，只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船上走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，他的一向挺得笔直的后背微微有些佝偻。他一边走，一边将手里的一张明黄色的软绢递给了身后的闻凤析。</p>
我一眼就认出，那是驿路传送的，皇帝的手谕。</p>
裴元灏已经有命令传下来了。</p>
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到的，不过，这种事情，他当然没有必要跟我们交代。</p>
具体的是什么命令，我犯不着去猜想，也用不着去猜想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，佛郎机火炮的事情几乎可以算是大白天下，皇城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。</p>
甚至——特地到西川参加裴元丰婚礼的吴彦秋，也并没有从陆路回京城，而是跟着我们一路到了三江口，现在，更是要和刘轻寒他们一起乘船东进。</p>
事态已经很明显了。</p>
不过，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——闻凤析看了一遍上面的话，竟然整个人都僵了一下。</p>
他站在原地半晌没动，然后又立刻追上前两步，一把抓住刘轻寒的胳膊，像是言辞激烈的说了什么，刘轻寒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两句，便又继续往前走。</p>
我站在码头上，微微蹙了下眉。</p>
江上风浪很大，他们的话，我几乎都没听到，只有闻凤析一句近乎压抑不住的怒言随风飘到了我的耳边——</p>
“那样太危险了！”</p>
我虽然不知道到底裴元灏在手谕上写了什么，会让刘轻寒这样异乎寻常的冷静，又让闻凤析这样失态的愤怒，但就算是要他们出海，我也并不会觉得奇怪，至于危险，那当然是和收益成正比的。</p>
问题在于，什么样的危险，让闻凤析都按捺不住了？</p>
虽然现在阳光很盛，可我只觉得冷，忍不住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被江风吹凉的指尖，这时，另一只温热的手慢慢的伸过来，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指。</p>
转头一看，裴元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。</p>
他微笑着，我也微笑了一下，就听见他道：“我们要准备上船了。”</p>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，又下意识的往周围看去：“药老他——”</p>
果然看见药老站在另一边，黝黑的脸上泛着没有血色的苍凉感，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，可眼中的焦灼和难捱，却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看出来的。</p>
我轻轻道：“薛小姐——”</p>
“是被颜轻涵他们抓住了。”裴元修低声道：“有人看见他们一起上了船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元丰的船也已经走了几天了，赶得很急。”</p>
我点点头：“嗯。”</p>
“朝廷虽然实施了海禁，但他们一定不会拦颜轻涵的船。”</p>
“我明白。”</p>
“至于元丰的船，他们会不会拦截，我就不知道了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的确，这件事很难说。</p>
裴元灏一直在向裴元丰示好，婚宴上那幅玉帛图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，但问题在于，裴元丰虽然是去寻找薛慕华，可他毕竟现在还站在西川的立场，裴元灏会不会担心他找到了佛郎机火炮而更加增强西川的实力，这件事还是两说。</p>
“所以，我们可能要动作快一点了。”</p>
裴元修说着，便要转身去下令，我突然上前一步：“元修。”</p>
他回过头来看着我。</p>
我有些艰难的，轻轻的捏着自己的手指，甚至连离儿也感觉到了我内心的踌躇，疑惑的睁大眼睛仰视着我们，我沉默了一下，说道：“我们不和他们同路，对吧？”</p>
他一怔，立刻微笑了起来：“当然。”</p>
我勉强的，长长地舒了口气，然后也微笑着道：“好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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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安排下去，进行得很快，不久之后我们也登船了。</p>
随着船工长声的号子在峡谷间悠悠回荡着，我们的船也起锚，缓缓的向前驶去。</p>
我先带着离儿去了给她准备下的船舱，将她安顿好，这丫头仍旧闷闷的，大概是因为布置舱房的侍女太仔细了，也给她准备了一个简易的梳妆台，上面还有菱花镜。她拿起来只看了一眼，就连话都不想多说了。</p>
我温柔的坐到她身边，柔声道：“离儿，怎么了？还这么不开心？”</p>
她瘪了瘪嘴，终于像是憋不住了似得，带着哭腔的说道：“娘，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丑啊？”</p>
她不张嘴还好，一咧嘴，门牙上两个黑洞洞的豁口。</p>
配上她欲哭无泪的表情，我虽然心疼女儿，也差点忍不住笑起来。</p>
幸好还是憋住了，伸手捧着她的小脸儿道：“娘的离儿，现在也知道爱美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