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洗尘宴算不上不欢而散，但自从颜若愚出现之后，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，到最后，联姻的事情也没有再提，等到暮色降临，大家勉强算是酒足饭饱，就纷纷起身离开了。</p>
有轻尘主持大局，又有红姨事无巨细的安排一切，裴元灏他们的事当然就不必我再操心，但回到家里，还是感觉到燥热难安，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许久，连素素都看出了我的烦躁，轻声问道：“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？”</p>
我也觉得自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，只能勉强自己坐回到卧榻上。</p>
素素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我手边，然后说道：“听说那边，若愚小姐也在发脾气。”</p>
“哦？”</p>
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。</p>
其实，我自己心里很明白，我忧心的不仅仅是裴元灏他们，也不仅仅是明天就要开始的和谈，我更忧心的是对一切都还一无所知的颜若愚，她是个何等刚毅的人，如果知道自己被算计了，哪有不大发雷霆的。</p>
我问素素：“那她现在呢？”</p>
“我也不知道，只是听那边服侍的人说的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，还是转身走了出去，匆匆的往颜若愚的居所走去。</p>
天色已暗，但因为颜家来了贵客，所有的门廊下都挂着灯笼，甚至连花园里的树上都挂着灯笼，不用人带着我也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了过去，却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颜轻尘。</p>
他看着我：“姐姐，你怎么来了？”</p>
“我听说，若愚在发脾气？”</p>
“没事，我跟她说两句就好了。”</p>
“这种事，怎么可能说两句就好了？”我走到他面前，紧皱着眉头：“轻尘，你是不是从一开始，就有这个打算？”</p>
他淡淡的笑了笑，脸上仍旧是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，几乎没什么温度的表情，说道：“颜家跟朝廷和谈，联姻是基础，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他们才想得到的。”</p>
我的心更揪紧了几分：“所以，你一开始，就想到了颜若愚？”</p>
“她也是颜家的女儿。”</p>
“可是——”</p>
“没有什么可是的，”他抬起头来看着我：“有我在，没有人能强迫姐姐做自己不想做的事。”</p>
“可是，你为了我，就要强迫若愚去做她不想做的事？”</p>
“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。”</p>
“这样对她来说，不公平。”</p>
“当然不公平，”他坦然的看着我：“因为我要保护的，只有你，别的人，我不管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眼看着我愣住了，轻尘淡淡的一笑，说道：“姐姐的心里一定会替她不舍，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，我只要保护姐姐，守护西川和颜家，别的人我都不考虑。至于她，若有保护她的人，她就不必受这个委屈，若没有，那这就是不公平。”</p>
若说人的善与恶是两个极端，那可能极善和极恶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，他说出这样的话，竟让我不知如何应对。</p>
过了好一会儿，我才说道：“我知道你的意思。”</p>
我想了想，又说道：“那，让我过去见见她吧。”</p>
轻尘道：“现在姐姐还是不要进去了，这种时候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，我过去跟她谈谈，其实联姻这件事，也要看对方的。你看今天皇帝的样子，像是愿意的吗？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倒也是，若愚来了之后，裴元灏连话都不愿意说了。</p>
所以，与其去见颜若愚，不如去见一见裴元灏。</p>
我问道：“你把他们安置在何处？”</p>
“在千秋湖，姐姐要去见他？”</p>
“嗯。”</p>
“我派人陪你过去。”</p>
“不必了，这里是颜家，你还怕我会吃亏吗？”</p>
轻尘的眼神闪过一丝寒意，说道：“他这个人，没那么好对付，就算他到了颜家，我也要盯紧一点才行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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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尘去了颜若愚的房间，而我走过那条长廊，再往下走，就到了千秋湖上的小岛。</p>
这里除了颜家的守卫，走上河堤，能看到两边都站着皇帝自己带来的护卫，他们见到我，都纷纷俯身行礼，等到了岛上，这里也和主宅一样，到处都挂着灯笼，明亮的光线映在湖水中，随着水波荡漾，越发的如梦如幻了起来。</p>
我走进去，立刻有人告诉我，裴元灏正在沐浴，我便索性坐在外面长廊上等着。</p>
热了一整天，倒是这个地方，湖心吹来带着水汽的凉风让心里的烦躁稍稍的减退了一些，我低头看着湖面上的光影，因为有光的关系，鱼儿也聚集了不少，水面也不像平日里那么宁静，间或还能看到有小鱼跃出水面。</p>
我出神的看着湖面上荡开的涟漪，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脚步声传来。</p>
一回头，就看见裴元灏走过来了。</p>
蜀地的秋天要比京城那边热得多，尤其是晚上，非常的闷热，他换上了一身便服，因为刚刚洗过澡，头发也湿漉漉的散在身后，倒显出了几分闲适来。</p>
我起身对着他行了个礼：“陛下。”</p>
他走过来，看着我刚刚盯着湖面看的地方，正好又有一条小鱼跃出水面，扑通一声，他淡淡的笑了一声：“这里的风景不错。”</p>
“嗯。”</p>
“朕听说，这里原先是你住的地方？”</p>
“是，爹娘时常带我到这里避暑的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