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许,留下来的人,才是最痛苦的。”</p>
他低头看了我一眼。</p>
但,也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用他已经长出了一些胡渣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我的额头,在他浓重的鼻息声中,我又一次闭上眼睛,安心的睡着了。</p>
过了两天之后,不能再这样下去,我和他终于走出了那个房间。</p>
雨,一直没有停过。</p>
住在这个小小的客栈里,关上门的时候还能隔绝外面的声音,可一旦出门,就能听见镇上那些人惊恐不已的议论声,三江大坝的毁灭对这些赖它生存的老百姓来说,就像是天都塌了一半似得,大街上的人,无不是沉闷的情绪。</p>
我和轻寒刚刚在大堂里坐下,裴元灏也走出了他的房间。</p>
比我们两要好一点,他的脸上没什么伤,但是手上也包扎了一下,显然是在最后冲出大坝的时候擦伤了,不过相比起那一点伤,他的脸色才是最难看的,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,两只眼睛下面也有浓浓的青黑,看来这两天也是没睡好的。</p>
他走过来坐下,看了看我们两,然后又看了看我:“没事吧。”</p>
我轻轻的摇了摇头,想要说没事,却不知为什么喉咙有点沙哑,只用低不可闻的鼻音呢喃了一声。</p>
“没事。”</p>
轻寒看了我一眼。</p>
这几天,我几乎已经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抛诸脑后,统统忘记了,可是再一次见到他,在大坝的黑暗里,在天地崩塌的时候,他说过的那些话,做过的那些事,我还是想了起来。</p>
也还记得,直到最后生死一线的那一刻,他都没有放弃我,那只手在抓着我的手,也同样的有力,温暖。</p>
我并不认为自己会因此改变什么,但面对他,还是让我有了一丝的不知所措。</p>
生死之际,很多事情都很清楚,生死过后,很多事情,也都会看淡。</p>
裴元灏看了我一会儿,用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道:“你没事就好。”</p>
虽然像是放下心来,也打破了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,对我来说却好像无比漫长的无声的尴尬气氛,但接下来,大家又没话说了。</p>
幸好这个时候,店家送来了饭菜。</p>
他殷勤的说道:“几位贵客总算都下来了,这两天你们不吃不喝的,可担心坏我们了。”</p>
倒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,明明只是萍水相逢,他却说得牵肠挂肚的。</p>
我没什么心情说话,只有轻寒敷衍的说道:“多谢。”</p>
店家又殷切的说道:“贵客这一番出去,不知道去了哪里,你们可知道,三江大坝都塌了。啧啧啧,老大的一个堤坝,怎么说塌就塌了呢。”</p>
“这也不是说塌就塌的,”老板娘从厨房端了一盘菜过来放在桌上,然后说道:“这么大的一个堤坝,连江水都能拦住,怎么可能说塌就塌。我听说啊,是龙王爷……”</p>
“你听谁说的?”</p>
“甭管听谁说的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。若不是龙王爷,谁能有那么大的能耐,听人说,大坝坍塌的时候,就有人看到江水里有一条龙,哦不,是几十条龙,在飞呢!”</p>
“哦?真的吗?”</p>
“当然是真的,就是在那边打渔的那家人,他们看到的,还说看到大坝坍塌的时候,有一道光从里面射出来,直冲上了天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啧啧,指不定啊,有仙人呢。”</p>
我的心情越发的黯然,原本已经感到了一点饥饿,但这个时候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了,便回头对着他们道:“两位,辛苦了。”</p>
他们愣了一下,立刻赔笑道:“哎唷,我们两口子光顾着说闲话,打扰贵客吃饭了。几位慢用,几位慢用。”</p>
说完,退了下去。</p>
我这才回过身来,可是对着碗里颗粒分明的米饭,还有桌上热气腾腾的菜,只觉得胸口堵得慌,根本连呼吸都不顺畅,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。</p>
无声的叹了口气,便要放下筷子。</p>
就在这时,对面的裴元灏道:“再难过也要吃一点。”</p>
他说话的时候,一块素鸡已经夹到了我的碗里,抬头一看,是轻寒。</p>
原本因为那老板和老板娘的聒噪而稍微热络起来一点的气氛,这个时候突然又冷了下去。</p>
他们两看了我一会儿,都没有再说话。</p>
而我低下头去,抓着筷子慢慢的将碗里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。</p>
三个人安静的吃了着,不一会儿碗碟都见了底,大家放下手中的碗筷,对着对方,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</p>
还是裴元灏先开了口,他说道:“这次大坝坍塌,对西川不利,恐怕接下来对西川的影响会很大。”</p>
我沉默着没有说话。</p>
这时,轻寒突然说道:“不过这一次,倒是救了西川。”</p>
我和裴元灏一听,都诧异的抬头看着他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