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起头来对着他，用很认真的口气说道：“那，你有什么打算吗？”</p>
他安静了一会儿，也对着我，平静的说道：“之前，都是你一直在劝谏我，事到如今，你还有什么要劝谏的吗？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我的眉心微微一蹙。</p>
其实，我当然知道，他裴元修是个什么样的人。</p>
他能从退出京城，几乎一文不名开始，到后来占领金陵，再在金陵扩张势力，再一路北上，甚至将已经坐在皇位上的裴元灏逼出了京城。</p>
这等心机，这等城府，不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。</p>
可是现在，自从我这一次回到京城以来，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再做，即使做了什么，都是在听我的“劝谏”。</p>
我不相信，他会真的这么相信我。</p>
似乎是看到了我的幽深的眼瞳中那迟疑的光芒，裴元修慢慢的走过来，平静的说道：“你不用胡思乱想，我既然问你，就真的是在问你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你看，之前你的劝谏，我不是都听了吗？”</p>
我说道：“可是，为什么？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为什么你会听我的劝谏？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你明明知道，我对你——我不会希望你能好好的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甚至——也许我希望你死！”</p>
说到最后那个字的时候，整个房间都好像被外面的寒风给冻僵了，我们两个人也几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，尤其是我。</p>
心中那几乎要冻彻肌骨的寒意，在这个时候猛地冒了出来。</p>
也许，我希望你死！</p>
这句话，原本是不必说的，因为不止我和他，几乎天下所有知道我们的人，都会知道这件事。</p>
我们之间，就好像隔着一层灯笼纸，明明都已经看到了对方的身影，也深知彼此的心意，但是都在那假意的笑容，和看似平静的假象下，做着自己。</p>
他沉默了许久，伸出手来，轻轻的扶上了我的肩膀。</p>
安静的房间里，响起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——</p>
“这样，也好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我总算做了一件，你希望我做的事了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我一直以为自己得到了很多，哪怕失去了，也可以找回，可是这一次，见到你的时候，我才突然明白过来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什么都没有，我什么都没得到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“蹉跎半生，才知一世皆空。”</p>
说到这里，他轻笑了一声：“如果最后，我还能为你做一点什么事，那大概，就只有这个了吧。”</p>
我没有说话，只沉默的坐在那里，喉咙微微的发梗，感觉到他扶在我肩膀上的手微微的用了点力气，捏了我一下，然后，便转身离开了。</p>
外面的风雪，又一次席卷了整个天地。</p>
明明已经开春，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寒流将整个大地又冰封了起来。</p>
但是，冰封的只是大地而已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