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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十八是东都山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管事。</p>
郑氏按照身份地位为这些管事排行，从十八这个数字来看，郑十八在郑家的重要性并不靠前，平日里甚至没能分到主家或外头的差事，只能留在东都山庄打打杂，但郑家主人们是很少到这山庄来的，他也就只能这么混着，哀叹没有出头之日。</p>
这回郑家就在东都山庄大宴宾客，郑十八原本以为机会来了，打叠起十二万分精神，想着好好表现一番，结果却被打发到陆惟隔壁的小院——郑漓让他假扮宾客之一，住在此处，监视隔壁动静。</p>
郑十八百无聊赖，又不敢违抗，只得耐着性子坐在墙边，一边喝茶，一边往墙上听。</p>
这面墙砌的是立砖，比别处薄，上面还有个孔洞，被幔帐遮住，郑十八是有些功夫在身的，耳力比一般人好，坐在此处细心倾听，的确是能听见隔壁动静的。</p>
方才他听见隔壁院子有人说话，就悄悄扒上去看一眼，结果看见一名年轻女郎翻墙入内，走进陆惟所在的院子，不由啧啧称奇，又是羡慕又是好奇，心说这年头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，连女人都能自动送上门的。</p>
很快隔壁就没声了，任凭他怎么伸长耳朵，都听不见半点动静，郑十八有些着急，不顾被发现的风险，将耳朵使劲贴上去。</p>
就算是男欢女爱，干柴烈火，总该有点声音出来吧？</p>
总不会是发现了他的存在。</p>
就在此时，一声巨响在郑十八耳边炸开！</p>
近在咫尺，花瓶碎裂，砰的一下四分五裂，郑十八被惊得骇然失色，下意识往后弹开。</p>
下一刻，也不需要他再贴上去了，声音自然而然传过来。</p>
“陆郎君这样容貌，早该习惯了有许多人来表明心迹才是，为何别人可以，我又不能？”</p>
“我不喜欢你！”</p>
“我不需要你喜欢，我喜欢就够了！”</p>
“不知廉耻！”</p>
“廉耻是什么？我自小行走江湖，从未有人教过我。</p>
都说男人喜欢好看的女人，难道我不好看吗？”</p>
“你好不好看，与我并无关系，娘子还请自重！</p>
出去！”</p>
“可你好不好看，跟我有关系呀，我偏不出去，你要如何？打又打不过我，骂也骂不过我，不如乖乖就范，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，你自然就肯了！”</p>
听到这里，郑十八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</p>
旁的不说，这陆惟的堂堂仪表，他自然也是见过的，别说这个三更半夜突然闯进来的小娘子，就连郑家那些大小娘子们，也没有一个不嘴上夸，心里爱的，只是她们略略要些矜持，没有像这女郎敢深夜直接破门而入罢了。</p>
要说别的男人被陌生女子这样骚扰，郑十八是不信的，放在陆惟身上，一切就合理了。</p>
但是……</p>
乖乖，这年头的娘们还真彪悍啊！</p>
他这些不止是带着任务了，还伸长了脖子，生怕漏过任何</p>
一点精彩。</p>
两人争执声越来越大，非但是郑十八这里，约莫再远一点的几个院子，也都听见了，陆陆续续响起院门开落的动静，郑十八不必再躲墙根，顺势走了出去，果然看到几人都聚在陆惟院子后门，一脸好奇。</p>
“这是怎么了？谁在喧哗？”</p>
“好像是陆廷尉的院子。”</p>
“哦，就是那位貌若仙人的陆廷尉啊！”</p>
这是恍然大悟的。</p>
“可不是，听说郑漓那小女儿l，对此人也倾慕得很呢，若能娶得郑氏小孙女，岂不是从此飞黄腾达，在洛阳说一不二了？”</p>
这是嫉妒说酸话的。</p>
“这你可就不晓得了吧，这陆惟出身扬州陆氏，当年陆氏举族北迁，得高祖皇帝赞赏，算是北朝一等一的世家了，要不然他能年纪轻轻就位列九卿？我听说在长安，连皇帝的姐姐都有意出降，他都不乐意呢！”</p>
这是消息灵通的。</p>
“他连公主都看不上？嘶，这眼光得是多高，他该不会想娶个天仙吧？！”</p>
郑十八一面听着热闹，一面留意里头动静，只听得又是一声花盆被推翻在地的声响，年轻女郎怒气冲冲走出来，脸上煞气四溢，一看几个围在这里凑热闹的，脚步一转，朝他们走来。</p>
几人暗叫不好，登时作鸟兽散，余下一个郑十八就住在隔壁，跑也跑不掉，被对方捉了个正着。</p>
“你来得正好，走，帮我评评理去！”</p>
章玉碗冷冷道，堵住了郑十八的去路。</p>
郑十八赔笑：“这位娘子，我只是路过，没听见你们说什么……”</p>
章玉碗：“你连鞋子都是半拉没穿好，这叫路过？隔壁院门还开着，你是住在隔壁的吧？”</p>
郑十八：……</p>
章玉碗：“我漂亮吗？”</p>
郑十八连连点头：“漂亮！”</p>
说实话，她不施粉黛，一张脸堪称素净，的确没了往常娇艳，可也称得上清丽，只是现在满脸杀气，天色又暗，就是天仙再世，郑十八也没法仔细端详。</p>
章玉碗冷着脸：“那他为何不喜欢我？”</p>
“啊这……”</p>
这个问题已经远远超出郑十八能够思考的范畴，“可能是因为，陆郎君另有意中人了？”</p>
章玉碗：“男人三妻四妾，我不介意，我可以当他其中之一，可他竟还说我不知自重，赶我出来！”</p>
郑十八绞尽脑汁：“那、那可能是因为他的意中人更为美貌？”</p>
章玉碗抽剑出鞘，直接削去他的衣角。</p>
“我劝你想好了再说。”</p>
郑十八：……</p>
他原是想敷衍两句然后走人的，现在也被定住一样，不敢走了。</p>
“小人的意思是……是他有眼不识泰山，世上的女郎千千万，像娘子这样才貌双全，还身手不凡的，可就只有一个。</p>
此人不识风情，不要也罢，要不，咱们重新换个更好的？”</p>
章玉碗冷然：“我不要别的，就要他，别的都太丑，比你还丑。”</p>
郑十八敢怒不敢言，一脸憋屈。</p>
他平日里虽然谈不上重要，也没人当面这样奚落他。</p>
偏偏他现在不敢发作，更怕陆惟出来，看穿他在隔壁监视的身份，恨不得马上把章玉碗打发了。</p>
“是是是，小人丑，小人怎敢与陆郎君相提并论？只是小人想着，你们这样吵起来也不是办法，那陆郎君吃软不吃硬，只会更加生气，彻底没了转圜余地，您看，现在天色也晚了，不如等明日，您再拿上一盆花儿l，一卷书画的，上门拜访，想必陆郎君气也消了？”</p>
章玉碗看他一眼：“听你这话，倒还像人话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