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筱指着花样的右下角道：“这里, 再加上御芳斋三个字，我是觉得印金色好看，当然黑色的也行。”</p>
李掌柜卖了几十年的点心，就没想过在这上面下功夫, 他也没见过那种技艺高超的师傅, 连窗子檐角都能刻上去。</p>
“我也觉得金色的好, 顾姑娘, 那这印花怎么算……”</p>
倒也不是李掌柜小气, 只是一个花样, 再分利太多了不是。</p>
顾筱道：“这是我帮忙刻的，不要钱。”</p>
李掌柜身子往后仰了仰，他深吸一口气, 搓着手道：“这多不好意思啊, 哪儿能不要钱……”</p>
顾筱抬头看了李掌柜一眼, “这是我送的，掌柜不用不好意思，咱们做生意有来有往, 再说了，御芳斋又不只卖月饼。”</p>
总不能什么点心都用这一张纸包。</p>
李掌柜面上笑容僵住, 顾筱说的也是, 这张印花是送的，以后的点心总不能一直用中秋节的纸来包。</p>
明年或许又是另一个样子了。</p>
李掌柜道：“这都好说, 顾姑娘，我这回想再做……两个模具, 用来压绿豆糕和红豆糕，还是老样子，让姑娘二成利。”</p>
红豆糕的好做, 古诗有云——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不知。</p>
可以刻红豆枝，再刻这句诗，御芳斋的绿豆糕小巧精致，上头可以刻花，十几瓣，一层一层地，做一个模具顾筱就送一个油纸花样，稳赚不赔。</p>
“行，我做好了就送过来。”</p>
顾筱回了家就开始做模具，印花盖子是扁平方形的，上头一个木柄，左下角是一簇菊花，上头两句词，右下角是御芳斋三个字。</p>
两个点心模具一个圆形一个方形，红豆糕的上面是一簇红豆枝，树下落了不少的豆子，右上角两行诗。</p>
绿豆糕则是一朵盛开的菊花，因为压在点心上，所以要反着刻，才能保证印出来的花瓣一片片向外。</p>
模具就做了半天，顾筱看着天色，赶紧把赚来的银子送到周氏屋里。</p>
一两五钱，两小块碎银子。</p>
周氏捧着银子看了小半天，“这就给钱了？”</p>
顾筱道：“那四样月饼卖的快，所以分的多。”</p>
有模具，做月饼不费事儿，只不过做月饼，赚的就是这几天的钱。</p>
像青团粽子，月饼元宵，都是节日里吃的东西，过了那几天，就没人吃了，所以卖几天而已。</p>
离中秋还有八天，说起来也就能赚五六两银子。</p>
这对周氏来说就不少了，她还真没指望过顾筱赚钱，在她眼里，赚钱养家都是男人该做的。</p>
但两个媳妇做的不错，陈氏每天都忙活，卤肉发面，摆摊吆喝。</p>
李氏那时候怀着孕，还走十几里路去县城卖卷饼呢，不比男人差。</p>
周氏道：“卖的越多，分的就越多？”</p>
“李掌柜又要了两个模具，娘，月饼不卖了咱们还有钱赚呢。”顾筱坐到周氏旁边。</p>
周氏操劳半辈子，头发夹了银丝，脸上也有皱纹，半辈子风霜全刻在她的脸上。</p>
周氏把银子收起来，拍拍顾筱的肩膀，“那刻刀可不是瞎玩儿的东西，别伤了手，钱赚起来没够。”</p>
周氏不想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头，他们家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，钱够花就行。</p>
顾筱点点头，“我知道，您不用担心我。”</p>
“我哪儿有空操心你。”周氏不自在地别过头，她就扫了一眼，看顾筱还是穿原来的衣裳，“可得当心点手，划了可不得了。”</p>
顾筱笑了笑，从正屋出去，这两天阴雨绵绵，一下就凉快了，扇子过了夏天也不好卖，得做别的东西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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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张掌柜月初从广宁出发，紧赶慢赶的，在八月十五头里终于到了盛京。</p>
这一路风尘仆仆自是不必多说，人累的都瘦了一圈。</p>
小张掌柜备了茶水，还在盛京城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菜，为张掌柜接风洗尘。</p>
张掌柜摆摆手，“不用，咱们还整那些虚的干啥，就从酒楼里叫俩菜，打壶酒，在二楼吃点得了。”</p>
小张掌柜道：“那在我住的那屋吃？”</p>
“费那事……二楼不是有两个雅间吗，就在雅间吃。”张掌柜掀开马车帘子，看看盛京城繁华景色，幽幽地叹了口气。</p>
盛京就是热闹，街上人来人往，车水马龙，卖什么的都有。</p>
小张掌柜面上一言难尽，“大伯……”</p>
张掌柜把车帘撂下，“怎么了？”</p>
“雅间哪儿是吃饭的地方，味儿多大，前阵子有个姑娘，非要带着臭豆腐进去，我都没让。”</p>
张掌柜眨眨眼睛，“……算了，去酒楼吧。”</p>
酒足饭饱，两人回了多宝阁，雅间住不得人，张掌柜只能和侄子挤着。</p>
傍晚时分，多宝阁里还有人在，二楼雅间里，几位夫人在喝茶吃点心，根本没有走的意思。</p>
张掌柜瞅瞅侄子，比了个口型，问：“都是哪家的？”</p>
“平阳侯府，赵国公……”小张掌柜一一指了，然后推着伯父进去，里面几位夫人皆是气度雍容，其中一位对着小张掌柜点头笑笑，“这位是……”</p>
小张掌柜道：“是我伯父，多宝阁的东家。”</p>
张掌柜赶忙摆摆手，“什么东家，卖点新奇玩意罢了，就是普通的生意人。”</p>
平阳侯夫人掩唇轻笑，手里拿的团扇正是从多宝阁买的，扇面上一只蝴蝶振翅欲飞，“掌柜的太过谦虚，谁还不知多宝阁，盛京的夫人小姐几乎全来过，尤其是一屋月季的花房，别处可没有呢。”</p>
“倒不知是怎样的妙人，有这样的奇思妙想，还望掌柜引荐一二。”平阳侯夫人还是想要缂丝佛经，虽被拒过一次，可愣是不信这个邪。</p>
做生意不就是为了钱吗，还有银子办不成的事。</p>
张掌柜笑了笑，若多宝阁就平阳侯夫人一位客人，自然是仔细当菩萨供着，“夫人这话说的，人人都想见我们小东家，若谁都来见一面，就不用干别的事了。”</p>
平阳侯夫人落不下脸面，端着茶盏吹了又吹。</p>
张掌柜不想惯着臭毛病，有一就有二，“多宝阁规矩如此，不见客人，不接订制。”</p>
一旁赵国公夫人笑着道：“是规矩就该遵守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，掌柜说得对，时候不早了，我也该回去了。”</p>
赵国公夫人一说走，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了，平阳侯夫人抿着唇，拉下脸出了多宝阁。</p>
小张掌柜唏嘘道：“她呀，天天过来，还回回问能不能织缂丝佛经。”</p>
张掌柜道：“走马灯都不该卖给她。”</p>
不过一千五百两银子，委实不少了，张掌柜弯着腰看灯，一屋子的月季花，再加上灯影绰约，美不胜收，眨一下眼都舍不得。</p>
“行了，把灯装好，明儿送到平阳侯府上。”</p>
小张掌柜点点头，永生花和走马灯给多宝阁拉了不少客，核桃木雕也卖出去了，“大伯，那把六出扇给摆上去？”</p>
张掌柜道：“不仅摆六出扇，还有羊毛毡。”</p>
“羊毛毡是个什么东西？”小张掌柜还不懂毛茸茸的厉害。</p>
张掌柜舔了一下后牙，“明儿就知道了。”</p>
走马灯一卖，让许多想买却没买到的人心中失望不已，常常来看，一转眼，就成了别人家的东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