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神情淡然,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放在桌上,那小二哥立马一把抓过,确认数目没问题之后,立即转身离开。</p>
“得嘞!二位请稍后,小的这就给您催菜去!”</p>
季怀幽眼神疑惑,不太能理解她的行为,“姐姐,那个汤太贵了……”</p>
对面的女子执起茶壶倒茶,手骨修长有力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平静地“嗯”了一声。</p>
“我有钱,吃得起。”</p>
盛了热茶的青瓷茶杯被放在面前,季怀幽抬起手指轻轻蹭了蹭滚烫的杯壁,指尖一痛,猛地收回手,唇角抿了抿,好似有别的地方也跟着被烫了一下。</p>
菜上得很快,小二哥一个人端着一个大托盘,稳稳当当地穿过堂桌走过来。</p>
“二位请慢用,有任何吩咐随时招呼小的!”</p>
陆北依先舀了一碗甜汤,没喝两口便搁在一边,面不改色地端起饭碗,不紧不慢地夹着吃菜。</p>
果然一点都不喜欢吗?</p>
少年慢吞吞地舀着喝汤,心下分神想道。</p>
“发生了何事,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?”</p>
女子突兀发问,季怀幽先是一愣,随后才反应过来,下意识扬起唇角要笑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愣是没笑了出来。</p>
“所以姐姐请我喝甜汤……是觉得我心情不好,想哄我?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虽然但是,重点怎么能跑偏成这样?</p>
女子眉头微拧,正想着该怎么回这话,少年却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,自己把岔开的话头牵了回来。</p>
“其实我也没有心情不好,就是……和书肆掌柜发生了点争执,这抄书的活计,估计以后都做不得了。”</p>
像他这样有功名在身的人,抄一卷书的价格至少在两百文以上,纸笔还是书肆提供的,光赚个字迹钱,一个月抄上两卷,也有半两银子的收入……这么好的一项营生没了,换了谁心情都好不了。</p>
陆北依点点头,表示理解。</p>
结过账后,两人便准备离开酒楼。</p>
忽然一个衣衫褴褛、蓬头垢面的男子从门外冲了进来,一边大喊“竖子该死”,一边疯了一样朝季怀幽扑了过去,少年冷不防被扑了个正着,颈侧立马见了血。</p>
陆北依眼神一寒,紧步上前,一手抓住男子掐着少年的爪子狠狠一拧,一手按着少年的肩膀,把人拦在身后,伸直了长腿踹了出去,疯子一样的男子竟似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飞出了门外。</p>
“低贱竖子,根本不配读书……”</p>
少年受了惊吓,脸色苍白如纸,原本干净的青色袍子上印了两个黑手印,颈侧也有被指甲划出来的血痕,看起来无辜又可怜。</p>
陆北依的眼神沉的厉害,捉住他的手臂就往外走:“我带你去医馆。”</p>
“……我没事姐姐,我没事”,少年抬手制住她的动作,有些牵强地笑了一下,抬步朝门外走去,“我猜到他是谁了。”</p>
门口的动静闹得这般大,同时惊动了街上的行人和大堂里的食客,他们纷纷聚集到门口,围着三人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</p>
“看看!这不是梁夫子吗?怎么成这副模样了?”</p>
“哎!我听说他被下了大狱,妻子也跟人跑了……”</p>
梁仲辉被淹没在那些纷纷议论声里,他如今的模样比叫花子还要狼狈,浑身脏污,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半分儒雅温和,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,尽管容色苍白,却仍旧难掩一身独属于读书人的清傲。</p>
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随意欺凌的孩子,如今却成了这般光风霁月的少年郎,教他怎能不恨!</p>
“季隐之!你为什么还没死?”</p>
你把老夫害成如今这副模样,为什么还有脸活着?</p>
季怀幽缓缓俯身,盯着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,勾着唇角,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,用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。</p>
“让夫子您失望了啊,学生不止活得好好的,还考取了秀才的功名……学生可是特意托了衙门的兄弟照料夫子您呢,他们没有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吗?”</p>
“季隐之!!你去死!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