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在咸福宫生了大气，失手打碎了炕榻上的金丝楠木桌，离开时眼尖的宫人瞧见了龙袍一角沾染的血红。</p>
消息不胫而走，很快传到了慈宁宫。</p>
太后放下恒娖长公主的书信，细心地折好重新放在锦盒内，抬手交给福伽保管。</p>
福伽站在一旁，眉宇有担忧之色，“太后，和妃娘娘与皇上闹成这样，您真的不替她拿个主意吗？”</p>
太后因着照顾七阿哥，又为了方便与恒娖长公主传信，故而一直闭门不出，将慈宁宫隐于纷乱之外。</p>
太后思索片刻，缓缓开口，“以和妃的性子，若她真的逼至绝路，必然会来求助哀家。”</p>
福伽恍然大悟，“七阿哥面色如常，与往日并无差别。所以这是和妃娘娘的障眼之计！只是何必闹这么大，都传到前朝了。咱们宫内向来清静，也都有人碎嘴。”</p>
“和妃刚被解了禁足，如今翊坤宫君恩常驻，她哪有这能耐搅动风云。你不是说和妃责罚的那个太监已经死了吗？”太后长叹一声，她微微皱眉，“她若来求哀家，这事儿还好办了，只怕是她有意不让哀家插手。”</p>
“和妃娘娘为了七阿哥还真是……”</p>
前朝有大臣上奏，和妃娘娘身为七阿哥养母，如此不顾君王颜面实在有违妃妾之德。若轻纵待之，恐引发不正之风。</p>
皇上言之，七阿哥久居慈宁宫，和妃早已不是其养母。念及和妃乃孝贤皇后与慧贤皇贵妃临终举荐，故留其位分，于咸福宫自省己过。</p>
嬿婉身子好了些，她去寿康宫瞧过七公主，见欣太妃一片慈爱之心，便也松了口气，又吩咐宫人将永寿宫的一切供应分出一半送来欣太妃处。</p>
她来咸福宫时，正赶上御膳房送晚膳，她掀开看着没有一点荤腥的菜式，当即动怒。</p>
“娘娘依旧是妃位，你们怎可如此怠慢！”</p>
宫人们吓得慌了神，跪在地上齐齐告罪。</p>
沈滢出了正殿，见此情形挥手让他们退下，而后看向嬿婉笑了笑，“这也值得你动气？是我自己要求的，三月不减肥，四月徒伤悲。”</p>
嬿婉不改神色，她沉着脸踏入殿内，见炕榻上空空如也，先前被摔碎的桌子已打扫干净，内务府却没有送来新的。</p>
她抬着下巴指了指那处，语气不悦，“这也是娘娘吩咐的吗？娘娘要我好好活着，那您自己便自暴自弃吗？秦立一直是皇上的人，御前李玉又跟翊坤宫亲近，您一向沉稳冷静，当然知道蛰伏并非默默容忍！咱们来日方长！”</p>
“嬿婉，你有过绝望的时候吗？就像你身处漩涡努力向岸边爬，好不容易碰到了河岸，却又被一脚踢了回去。”沈滢语气淡淡的，她随意坐下，“当日被方氏告发，如今失去抚养永琮的资格，皇后跟皇上果然是一对夫妻，一样的心狠，一样的视他人为玩偶！”</p>
嬿婉定定地看向她，“娘娘……”</p>
“所以啊，那日在养心殿说的话你要细品，要看清那个男人，也要看清自己面前的路！”</p>
之后的很多日子，嬿婉斜倚在永寿宫的窗边，她看着对面空落落的软榻，开始习惯慢慢地想，细细地揣摩那个男人。</p>
今年的春雷来得很早，风中卷起的湿意将草木的枯黄尽数褪去。仿佛夏日的前奏般带着花团锦簇与生机勃勃，闯入缤纷人间。</p>
四月初八，如来佛祖诞辰日，也是永琮九岁生辰。</p>
前一晚，沈滢早早地歇下，却不知为何心慌得很，翻来覆去，难以入眠。天还未亮，她便清醒地睁开眼，盯着头顶的帷幔发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