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裕儿！”景母大惊失色。</p>
她惊恐地看向门外，怒斥道：“你在胡说什么？你父亲明明是自戕。”</p>
她身子止不住地发颤，手下意识地摸向脖颈，眼神暗示景裕还有外人在。</p>
沉浸在震怒中的景裕，未曾发现景母的异常。</p>
他愤怒地瞪着眼睛，语速极快。</p>
“母亲，父亲后脑处，有被重物砸伤的痕迹。虽然被人用冰块凝住血迹，但是只能维持一时。”</p>
刚刚他想帮父亲束发，却摸到一手殷红。那一幕，险些把他魂都吓没了。</p>
还是沈妤薇眼疾手快，伸手扶住了他。</p>
想到这里，景裕视线扫向沈妤薇，开口道。</p>
“对了，妤薇也说，曾在门外听到你与父亲发生争执，还动了手。”</p>
“母亲，你还要再瞒我不成？”</p>
景裕脑中满是被欺瞒的羞恼和亲人逝去的伤心，完全没有注意到景母发白的脸色。</p>
景母惊慌失措地挣脱开景裕的钳制。</p>
大声怒斥道：“都是无稽之谈！我与你父亲伉俪情深，怎么会害他。”</p>
“你莫要听沈妤薇那个贱人的话，她暗恨我帮着芊芊争宠，心中对我积怨已久。”</p>
“而且，裕儿，你父亲必须是‘认-罪-自-戕’，你明白么？”</p>
景母一字一顿，眼含深意。</p>
景昭浑身一僵，混沌的脑子，总算反应过来景母的话。</p>
父亲如今已经死了，追究这个，不但挽回不了他的性命，还要搭上母亲。</p>
而且比起父母自相残杀的名声，自戕总归要好一些。</p>
景裕眼中的恼怒消失几分，人也冷静了不少。</p>
他踉跄着后退几步，被沈妤薇扶住。</p>
看到景裕就这么放弃追究，沈妤薇眼中闪过失望之色。</p>
她声音压低，柔柔地劝慰出声，“夫君，你不要怪婆母，她也不是故意的。”</p>
“之前我看到父亲恼怒，打了母亲一巴掌。想必母亲是因此不满，才会趁父亲不备，杀了他吧。”</p>
“只是可惜了父亲，他一直对母亲那么好，却没想到被最亲近的枕边人杀害，真是可怜啊。”</p>
“说起来，就算父亲犯下大错，但是罪不至死啊。本来还能有一线生机的。”</p>
“唉……”沈妤薇深深叹息了一声，心疼地抱住景裕的胳膊，“妾身真是心疼夫君，从此以后再没有父亲庇护了。”</p>
她眼眶泛红，一番话，让景裕越发崩溃。</p>
喃喃道：“就因为一巴掌……”</p>
就因为一巴掌！母亲竟然就要了父亲的命！</p>
他脸色难看，责备地看向景母，埋怨道：“母亲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。”</p>
说完这话，他不想再多看景母一眼，身形打晃儿地就想离开。</p>
却被门外尖细的声音叫住。</p>
“景少爷留步，杂家还有事情要问。”</p>
李公公沉着脸，从大门遮挡住的阴影处走了出来。</p>
景裕浑身一僵，瞳孔惊愕地放大。</p>
“你……李公公？”</p>
他怎么还没走？</p>
妤薇不是说外人已经走了么？</p>
他探究地看向沈妤薇，却发现她也一脸惊讶。</p>
惊呼道：“哎呀，夫君，我刚刚在门内，真的看到李公公他们走了啊。”</p>
“谁曾想，竟然又回来了呢。”</p>
她无辜的眨眨眼，不带一点心虚。</p>
景裕暂时也没空深究，全部精力放到了李公公身上。</p>
心里猜测，李公公应该听到了刚刚的对话，才会折返回来。</p>
他压下心头的慌乱，极力镇定地问道：</p>
“不知李公公去而复返，所为何事啊？”</p>
“哼！”李公公冷哼一声，直言道：“杂家就是想问问景尚书的死因。”</p>
“你刚才说，景尚书是被你母亲害死的，此话当真？”</p>
景裕心里一沉，后悔起刚刚地冲动。</p>
勉强扯出笑容道：“都是些误会。母亲与父亲感情良好，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。”</p>
“其实是家中贱妾，她与母亲一向不和，这才出言污蔑母亲，当不得真。”</p>
景裕深沉的看了沈妤薇一眼，把她即将脱口的反驳堵了回去。</p>
沈妤薇脸色难看，手中的丝绢险些扯成布条。</p>
在景裕逼迫地目光下，也只能咬牙承认。</p>
低垂着头，不甘不愿道；</p>
“对，都是贱妾失言。李公公莫要多想。”</p>
李公公眉目一凝，他们这些小伎俩，自然瞒不过他。</p>
此事，对他而言，轻拿轻放也无甚要紧。</p>
只是要看有无利益可图了。</p>
李公公眼中精明地神色一闪而过，无声地瞥向沈棠那边。</p>
在对上某人的视线后，心下一定。</p>
直接声音一寒：“放肆！人命关天的大事，岂容你们信口开河！”</p>
“这杀夫一事，本可算作你们的家事，就算要追究，也是官府的职责。”</p>
“可是偏偏此事被杂家知晓。杂家不能让陛下被人蒙骗，错办了差事。”</p>
他脸色紧绷，挥开景母派人悄悄塞过来的银票。</p>
毫不客气地命令道：“来人，请仵作来验尸。”</p>
“虽然都是死人，但这引咎自戕和被人杀害，可是两回事。”</p>
李公公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，景母和景裕都白了脸。</p>
景母慌张地想要阻拦，却被李公公一声厉喝定在原地。</p>
“怎么？你们要阻碍朝廷办案不成？”</p>
景母顿时不敢上前。</p>
他们眼瞅着，李公公的人跑去叫来了衙门的人。</p>
仵作提着药箱，直接进了景父的房间。</p>
此时，房间中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，景父狼狈地被泡在血水中。</p>
仵作见怪不怪地让人把他抬了出来。</p>
仔细检查后，当场宣布，“经查验，景尚书的致命伤在后脑。”</p>
“在他的伤口中，找到一片瓷器的碎渣，应该就是他的死因。”</p>
“他是死后，被人悬上房梁，做出了自戕的假象。”</p>
仵作的话音落下，景母面色彻底惨白。</p>
她身形抖如筛糠，“完了，全完了。”</p>
李公公凌厉的视线顿时射了过来，“来人！景氏杀害朝廷命官，把她押送府衙。”</p>
景裕慌乱地挡在景母身前。</p>
着急地询问道：“李公公，若是我母亲被抓走，要被判处什么刑罚啊？”</p>
李公公冷声回话。</p>
“按照大沥律令，杀夫者杖九十。谋害朝廷命官者，秋后问斩。”</p>
换句话说，景母必死无疑。</p>
景母自然也听明白了。</p>
她顿时崩溃大哭，挣开前来抓住她的侍卫，疯狂地捶打起景裕。</p>
“都怪你！你个蠢货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