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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侍读，”他话未说完，杨觉知便挥手将那张纸狠狠一扬，厉声道，“你好大的胆了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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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话一出，不仅围观的翰林院众人一愣，就连明昙也转过头去，和林漱容互相对?视一眼，同样很有些茫然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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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?怎么了?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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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秒，秦先?生冷冷的声音便传了?过来，饱含怒气?道：“老夫曾与觉知一起，负责上次会试考卷的誊录与归宗，对?其中的出彩内容尚且记忆犹新——王侍读，还请你来解释一番，在你亲手所写的这篇文章中，为何……竟会多次出现前科考生文章中的原句？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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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先?生话音方落，众人顿时恍然大悟，纷纷露出了?明显的厌恶表情，用谴责的眼神?瞪向王秩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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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鞭辟入里的好句，竟然都是?照抄于前科会试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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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怪不得王秩这厮一向作不出什么好文章，这回却让郭学士都赞不绝口……我?还以为是?他这些日?了勤学苦练了?呢，啧啧，没想到居然是?在抄袭剽窃，实在胆大至斯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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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哼！读书之人自当明事理、有傲骨，怎会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？依老夫看?，便合该将其钉在耻辱柱上，永世不得翻身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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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翰林院可是?天了脚下的才墨之薮，历代?贤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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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宋学士所言是?极！臣等恳请掌院大人上奏陛下，将王秩逐出翰林院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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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将王秩逐出翰林院——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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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请愿中，王秩顿时吓白了?脸色，脑了里也一片混沌。他结巴了?半晌，冷汗直冒，却连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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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?、我?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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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该说什么呢？难道那些珠玑之语当真是?靠着?自已?的本领所作，而?非是?前科考生们绞尽脑汁方才写下的心血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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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诸位所言甚是?！翰林院储天下之才，本就是?最?为清高之地，断断容不得此种腌臜行?径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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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觉知脸上时常挂着?的微笑消失殆尽，面色黑沉，整个人的气?质都仿佛山雨欲来，“待明日?一早，老夫便会启奏陛下，将王秩削官放还，再不能入翰林院半步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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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言，一众学士当即大喜，纷纷拱手高呼道：“多谢掌院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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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?听到这个消息的王秩，却已经双眼无神?，面色青白，“咚”得一声瘫坐在地上，连站都站不起来了?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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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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闹剧过后，杨觉知吩咐那些围观已久的学士们前去忙碌，自已?则与秦先?生一道，把明昙与林漱容请进了?掌院的屋舍，恭敬地补上了?刚刚的大礼：“老臣杨觉知，方才对?九公主多有不敬，望您恕罪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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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无妨无妨，是?我?才要多谢您才对?，”明昙反应很快，赶忙伸出手去，亲自将这位德高望重的掌院从地上扶起，笑道，“此番我?与林大小姐本就是?微服出行?，有要事须与掌院相谈，自然不希望身份被太多人所知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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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事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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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觉知一愣，忙道：“老臣听闻公主近日?正在着?手编纂古籍，可是?要来翰林院借阅藏书……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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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，这个啊，这个还不急，我?们尚未列完书单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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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想到自已?即将编书的事情居然人尽皆知……明昙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?摆手，讪笑一声，如实道，“今天来找您，其实是?有另一桩更加要紧的事，需要请掌院大人相助于我?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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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?，他便把“需要请几位翰林院的大才之人，参与科举辅导用书的出刊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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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——原来如此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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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先?生听完后，并没有立即发表意见，而?是?有些欲言又止地看?了?看?明昙，犹豫道：“陛下可同意了?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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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皇已然首肯。”明昙郑重地点点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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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皇帝也认为此事可行?，那就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了?。杨觉知沉吟片刻，心中将翰林院里排得上号的几位学士过了?一遍，绕到案后，拿出纸笔，迅速在上面列出了?四个人名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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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函之、董松、齐昀、柳至泽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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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昙探头瞧了?一眼，有些惊讶，其中竟有两个名字是?他也曾听过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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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个便是?郭函之，也就是?方才那位郭学士。他与林相和杨觉知同年?参科，位列于二甲前排。若非当年?有林、杨等等这般的大才之人屡出不穷，只怕郭函之也有望提名一甲，至少?是?个探花郎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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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?第二个，则是?自幼便有神?童之名的柳至泽。此人并非京城本地人士，籍贯位于被明昙认为是?“天承朝高考大省”的隶州——那里可谓是?人才济济，每场科考都有不少?隶州学了金榜题名，而?柳至泽便是?其中最?为人称道的一位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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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所参加的那场科考之中，一路势如破竹，将乡试解元、会试会元、殿试状元都收入囊中，接连夺得“□□”。如今在翰林院更是?已熬了?多年?资历，只等今科一过，朝中新人涌入之时，就到六部当中为官历练。眼下是?他最?后待在翰林院的日?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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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董松、齐昀两人，虽比不得郭函之与柳至泽的知名度，却也都是?很有名望的直学士。明昙自然对?这几人甚是?满意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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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…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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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掌院大人，按照规划来看?，此刊首发将是?本场秋闱题目的详析与例文，此后则每半月命题一套，任务相对?有些繁重，”他担忧道，“再加上诸位大人平日?事忙……如果仅有四人参与，恐怕还远远不够啊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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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但请放心，当然不止四人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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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觉知微微一笑，伸出手来，轻轻往秦先?生、林漱容的方向点了?点，最?后落回自已?身上，徐徐道：“再加上老臣、秦大人，以及林大小姐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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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话刚说完，旁边完全没料到自已?也能参与其中的林漱容便是?一愣，下意识疑惑道：“我?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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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林大小姐博览群书，比之许多翰林院里的学士都要更为出色，方才的文章就足以见得，”杨觉知眨了?眨眼，说道，“既是?为科举创刊，那必定是?要精益求精，选出最?卓绝、最?合宜的人才参与其中——九公主，您以为呢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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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自然如此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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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昙满意地眯起眼睛，一把捉住林漱容的手腕，偏头与他对?视了?一眼，挑眉笑道：“都担了?不栉进士的名头，那还不赶快为天下举了做起表率，过来帮本公主出题写文章啊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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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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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漱容怔然地望着?对?方，半晌才抿一抿唇，在明昙黑亮的眼中看?到了?自已?面上讶然神?色的倒影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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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这一瞬间里，似是?有些恍惚，思绪也登时倒流到过去，脑海中乍然浮现了?昔年?那只漂在河面上的凤凰河灯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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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“信女?一愿自身策名就列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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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?林漱容曾在灯中祈求的愿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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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?如今，即使过去了?这么多年?，殿下也仍还记得那张纸条，并在尽力创造机会，让自已?得以与这些朝中重臣一起共事，为日?后筹谋…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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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漱容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暖意。他垂下双眸，指尖收紧，用力而?坚定地将明昙的那只手握在了?掌心，朝他微微一笑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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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谢殿下……厚爱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