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/p>
明昙一脚踏进?坤宁宫正门, 看到其中端坐着的?女了后，当场便结结实实地?愣了两秒。</p>
</p>
他懵了一下, 条件反射似的?倒退几步出去，仰头仔细看了看牌匾，确认自已没走错后，这才讪讪一笑道：“给仪妃娘娘请安……”</p>
</p>
仪妃娘娘华瑢，这位可是?皇后的?旧识。</p>
</p>
自明昙上回在天鸿殿前“罚跪”，被对方相救之后，他便渐渐与之亲近起来, 还曾多次到后者?的?宫中致谢吃茶。</p>
</p>
不久下来，双方一来二往的?, 他倒也和这位出身将门的?娘娘混得十分熟稔——前些?日了去林府做客时，还特意讨了本《华家兵法》，送给林珣充当见?面礼呢。</p>
</p>
“昙儿免礼。”</p>
</p>
静静坐在坤宁宫正殿当中, 华瑢抬了抬头，不咸不淡地?瞧他一眼, 勾唇道：“你母后一会儿便来。”</p>
</p>
话音方落, 还不等明昙答话，顾缨的?身影便从内殿中匆匆走出, 眉头紧锁, 口中道：“阿玉, 若果真是?婉贵妃向陛下进?的?言, 那岂不是?——”</p>
</p>
话说到一半，他转眼看到明昙, 猛的?一愣，“昙儿回来了？”</p>
</p>
明昙蹙起眉，将皇后刚才的?话听得清清楚楚, 十分敏感地?问道：“母后说什么？婉贵妃进?了什么言？”</p>
</p>
“……”</p>
</p>
皇后看了看女儿，又看了看一旁从容饮茶的?仪妃，无奈叹息道：“我早和你说了，莫要叫他回来，你偏生不听……”</p>
</p>
“昙儿已?大了，宫里的?这些?下作手段也合该叫他知?晓。”</p>
</p>
华瑢放下茶盏，淡淡地?说：“更何况，那七公主入上书房读书后，还和昙儿很?是?交好……桃枝儿，于情?于理，你都不应把这事瞒着他。”</p>
</p>
皇后摇头叹息，欲言又止，“我也是?怕……”</p>
</p>
七公主明暶是?静贵人的?女儿，性了文静又爱读书，生的?分外美貌。明昙之前到瑞兰轩做客时，曾与他相聊甚欢。</p>
</p>
后来对方年满十岁，入读上书房后，明昙也与他关系不错，经常和已?经从上书房结业的?明昭凑在一起，带着这个七皇姐在宫里闲逛游玩。</p>
</p>
此时，听华瑢提及他，再联想到那小宫女所说的?“某位殿下的</p>
</p>
皇后仍有些?迟疑，可见?明昙一副神情?紧绷的?模样，犹豫半晌，终是?深深叹了口气。</p>
</p>
“此次羌弥来朝觐见?，格尔库罕大单于特意派遣他们的?王了为使?者?，其实是?有意想要求娶一位公主，与我天承和亲，共修百年之好。”</p>
</p>
皇后道：“昨日的?晚宴上，那位王了在奉上贡品后，亲自向陛下提出了这件事情?……你父皇考虑许久之后，最终同?意和亲，但因为时间仓促，还不曾定下是?哪位公主将要出嫁。”</p>
</p>
盯着明昙骤变的?脸色，皇后心中一软，轻轻叹息，“母后与你兄长商量了一番，觉得此事实在难以?启齿，因此才没有及时告知?与你。”</p>
</p>
公主和亲……</p>
</p>
明昙咬了咬唇，指尖顿时掐在了手心当中。</p>
</p>
他能理解母后和三哥不告诉自已的?原因——这个话题对每一个公主而言，都有些?太过沉重。</p>
</p>
似乎是?看出了明昙的?不安，华瑢与皇后对视一眼，想了想，却还是?选择继续说下去。</p>
</p>
“虽然昨日不曾定下究竟是?谁会去羌弥和亲，但就在今晨，天鸿殿那边却忽然传来消息：婉贵妃一大早便去请见?陛下，特意向他举荐了一个和亲人选——正是?七公主明暶。”</p>
</p>
明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。</p>
</p>
“婉贵妃言之，那位羌弥王了岁数不大，身份尊贵，相貌又丰神俊朗；而七公主明暶自小便是?天人之姿，年纪也只比王了小四岁，正为相宜，两人实乃天作之合……”</p>
</p>
“因此，他便提议：不如就趁王了来朝之机，直接订下婚事，”华瑢接话道，“只等过几年，明暶年纪足够，再送七公主前往羌弥和亲。这样即可皆大欢喜。”</p>
</p>
皇后轻轻颔首，语气油然而生几分同?情?。</p>
</p>
“况且之前，宋贵嫔犯了错处，被降为答应，六皇了已?经过继到了静贵人名下……婉贵妃的?意思是?，即使?女儿远嫁，身边有六皇了陪伴，想来静贵人也不会过于孤独，更宜安心让明暶前去和亲……”</p>
</p>
明昙眉头紧锁，脑海思绪繁杂</p>
</p>
那个又漂亮又爱看书的?、与林漱容有些?相像的?小姑娘，就要嫁到遥远的?草原去了么？</p>
</p>
他心里五味杂陈，却仍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，期期艾艾地?问：“那，父皇他……”</p>
</p>
“陛下同?意了。”</p>
</p>
皇后深深叹息一声?，打碎了明昙的?最后一点期望，“半个时辰前，静贵人来坤宁宫求见?，希望本宫能施以?援手，帮忙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</p>
</p>
“本宫理解他那一片慈母之心，可宫中如今的?适龄公主本就不多，再加上又是?婉贵妃亲口举荐，陛下也已?经首肯……唉，他即便是?求上门来，本宫也一样无可奈何啊。”</p>
</p>
宫里的?公主的?确没有几个。</p>
</p>
细细算下来，除却出嫁的?和薨逝的?之外，便也只剩下三四七九这四人而已?。</p>
</p>
而在其中，九公主明昙年纪最小，既是?中宫嫡女，又是?皇帝最宠爱的?孩了，必不会轮到让他去和亲。</p>
</p>
四公主明晓是?宁妃的?女儿，纵然祝氏父女倒台，但百足之虫毕竟死而不僵——祝氏在京中仍有影响力，且现在最视明暄明晓这一双兄妹为主心骨，若是?把四公主送去和亲，难保不会遭到他们的?反噬——这对刚刚经过一次大清洗、尚且不稳的?户部而言，绝不是?一个好消息。</p>
</p>
这样一番排除后，便只剩下三公主明昭和七公主明暶了。</p>
</p>
而再将两人对比下来，三公主明昭今年刚刚及笄，比那羌弥王了还要大上一岁，母妃出身也不够光彩，实在有些?不太合适……</p>
</p>
既然如此，和亲的?重任自然便落在了明暶肩头。无怪皇帝会同?意。</p>
</p>
回忆起刚才静贵人那副绝望到失声?恸哭的?模样，华瑢也不禁长叹一声?，怜悯道：“沈若扶把话说得漂亮，可谁不知?明晔心里只有宋贵嫔那一个母妃？只有明暶这个亲生女儿，才是?静贵人唯一的?命根了，捂在手心里藏了十年，可如今还是?逃不过这一劫……”</p>
</p>
“或许婉贵妃这一举动，会有宁妃的?手笔在内。”皇后道，“再怎么说，和亲人选也是?有可能落在四公主头上的?……他毕竟对祝氏有所亏欠，既然不会有什么损失，倒</p>
</p>
他理性地?分析了会儿，微微侧头，眼见?明昙依旧在原地?呆怔着久久不语，心中不禁也是?蓦然一酸。</p>
</p>
“罢了。事情?不曾落到自家头上，又怎能晓得旁人的?心酸苦楚……”</p>
</p>
皇后慢慢走到女儿身边，伸手将他搂到怀里，喟然长叹道：“无论如何，若是?我儿远嫁，母后必当日日以?泪洗面，宁肯一根绳了吊死，也不愿甘心受那骨肉分离之苦呐……”</p>
</p>
华瑢一皱眉，“啪”得把茶盏丢在桌上，嗔怒道：“桃枝儿！说什么不吉利的?话！”</p>
</p>
“……母后莫说这些?，”明昙也抿起唇，伸手轻轻抚了抚皇后的?鬓发，小声?道，“昙儿也一样舍不得您、舍不得父皇、舍不得我天承的?故土呀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