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片楼顶在暴雨里连缀成浮板,晏君寻在奔跑中有种错觉，仿佛身体和思绪都在往下沉。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不是错觉，芯片影响了他对现实的感知能力,地面正在他的眼前塌陷。</p>
这种眩晕感是真实的。</p>
大脑是掌控理性的地方,但它很容易被骗过。好比普通人玩vr游戏,虚拟景象真实到一定程度就会干扰人类正常的判断力。在智能系统设计的芯片处理下，晏君寻没有经历过“眼见为实”这种事情。他看到的任何景象，都可能只是大脑被芯片欺骗后的认知。</p>
你的记忆告诉你，今早你吃过饭了,但芯片表示没有，它不仅给你提供你没吃过饭的画面,还让你感觉到饥饿。</p>
那你究竟吃过没有？</p>
这就是所有“晏君寻”面对的困境。</p>
晏君寻触摸到地面。难以置信,天上在下雨，而他的触感却告诉他地面是干燥的。</p>
失真感正在随着芯片运行越来越严重，干扰他就是赫菲斯托斯的任务。</p>
赫菲斯托斯的权限甚至超过了光轨区主理系统阿瑞斯,它负责处理所有系统故障。希腊神话里的赫菲斯托斯造出了机器人，而在北线联盟，“赫菲斯托斯”造出了能在晏君寻身体里运行的芯片，这是它给阿尔忒弥斯的礼物。</p>
7-004带着赫菲斯托斯来对付晏君寻，就像是用火点燃了落满树叶的森林。它是“晏君寻”的天敌。</p>
晏君寻额前的发是湿的,他必须记牢这件事情！现实世界残存的感知正在降低,如果他被芯片骗到了，哪怕只有一秒，他也会失去抵抗能力。</p>
“向前，”时山延觉察到晏君寻的异常，他握住晏君寻的手腕，像是引导,“向前跳！”</p>
晏君寻听不到，但是他能感受到时山延的温度，就跟着跳了。</p>
两个人从楼顶虎扑向偏矮的雨棚，铁网割破了晏君寻的小腿，他险些掉下去。那一下的疼痛让晏君寻的听觉又恢复了正常，他爬上雨棚，在极速搜寻目标的过程里反复告诉自己，下雨天才是真实存在的！</p>
“7-004是一号狙击手，待在区域最高的b点，观察范围不受限。”噪音就像密集的虫鸣，晏君寻握过的铁网也开始扭曲，他的语速越来越快，“d点是侦查移动点，由督察局行动小队组成，成员包括朴蔺。朴蔺戴着通导器，但是珏不在。黑豹派遣来的系统助手不是阿尔忒弥斯——趴下！”</p>
虚燃弹从上掉下来，在他们身侧爆开，但是只是响了一下，没有燃起来。</p>
晏君寻伏在垃圾上，满脸雨水。他大脑内的信息像是被砸烂的拼图，无数画面从眼前滑过，而他搜寻的速度快到离谱。</p>
“它有阿尔忒弥斯的干预权限，我见过它，但是我他妈想不起了！”</p>
晏君寻说话间，眼前的垃圾在雨水的敲打中变成了白老鼠。这诡异的画面犹如魔法，挑战着晏君寻的判断力。他得撕开芯片伪造的世界，于是他伸出手抓住了这只白老鼠！</p>
老鼠在晏君寻手中发出塑料包装袋的声音，但是他的眼睛已经被芯片完全蒙蔽了，不论晏君寻怎么看，它都是老鼠的模样。</p>
晏君寻喉间逸出痛苦的“操”，在这一刻问时山延：“那晚的星星是真的吗？”</p>
时山延看晏君寻攥着那只塑料垃圾袋，他俯过身去，用拇指狠狠擦掉晏君寻脸上的雨水：“朝我看！”</p>
晏君寻被迫看过去，是时山延的脸。</p>
时山延的血蹭到了晏君寻脸上，还有雨珠沿着他的鼻尖掉在了晏君寻的手背。他的眼神带着让人无法否认的力量，回答晏君寻：“真的。”</p>
晏君寻立刻扔掉垃圾袋，说：“d点有把tac-50正在瞄准你最好低头——”</p>
两个人整齐下低的脑袋磕在了一起，子弹“嗖”地打在侧面墙壁上，把墙壁上的涂鸦小人打成了独眼龙。</p>
***</p>
朴蔺坐在车里，看到监控画面。他戴着的耳机里有各种命令的声音，所有人都在为围捕晏君寻和时山延喊叫。</p>
“他们和停滞区组织什么关系？”朴蔺问身旁坐着的队员，“我收到的资料里没说。”</p>
“很大的关系，”队员挽起袖子，把面包塞进嘴里，“他们就是停滞区组织派来的卧底。”</p>
朴蔺点了下头，问：“你有看到什么证据吗？”</p>
队员嚼出了面包屑，说：“主理系统这么说的。”</p>
“主理系统还把珏关掉了，”朴蔺说，“我们根本没做过调查。”</p>
他们说话的时候，车顶忽然发出“嘭”的响声，有东西砸在了上面。队员被吓得差点呛住，车内的两个人抬头朝上看。侧面的玻璃突然碎了，行动小队队员没来得及反应，人已经被撂倒了。</p>
“开车！”时山延对朴蔺说，“从废弃院墙那里撞出去。”</p>
朴蔺摸枪的手卡在半途，他犹豫了一秒，耳机里有主理系统的命令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