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伯,你忙吧!我先送送客人,过后再与您、一同瞧瞧余安兄弟。”虔士元极其友善一笑,便和老者暂别,而后至柔并肩、沿路向南走去。</p>
走了近半个时辰,虔士元停下来,将缰绳递给至柔:“送君千里、终须一别,你快些去少林寺吧,别让你师父久等!”</p>
至柔这才骑上瘦驴,回眸凝望着士元,最后依旧不忘深情叮嘱一句:“元哥!我等你……”</p>
说完头也不回、向西而去,虔士元注视至柔离去的背影,金黄色的麂皮绒衣随风飞舞,在朝阳的光辉下格外亮眼。</p>
瘦驴的脚程不慢,不消三天就赶到了少林寺,至柔打听师父还未到,就先拜见了几位高僧,而后被安排住在寺外一里处、专门接待俗客的厢房。</p>
至柔暂住了四日,方才获悉师父上山的讯息,首座缘明和缘字辈的八、九个老和尚,都一同出寺迎接昆仑派掌门孟灵冰。</p>
席间,大家都不约而同问起至柔,那位年轻人是何门路,医术如此高明,今见至柔鲜蹦活跳,若非亲眼当场绝难相信。</p>
当年至柔伤情等同绝命,几个老和尚无不唏嘘惋惜,大致情况孟灵冰前一次寻访时,方丈缘度等几个人已经讲过。</p>
今番师徒相逢,师父孟灵冰于是问道:“柔儿,那青年是何门派,可有姓名?”</p>
至柔微微脸红据实以告:“听他言乃是蓬莱岛人,自称蓬莱客,姓虔名士元,徒儿之前、从未听说有此门派,是以也是不解。”</p>
“啊!这么说来,江湖上传说的蓬莱修仙,确有其事了。”</p>
一个四五十岁的和尚惊道,此人是少林寺中低一辈的僧人,名叫叫因生,是因达的师弟,孟灵冰并不认识。</p>
此时,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和尚,在一旁搭腔批驳:“因生师侄,出家人不打诳语。”</p>
此人就坐于孟灵冰对面,在少林寺中颇有身份,孟灵冰当然识得老僧法号缘明,是少林寺的首座僧,方丈缘度数日前应邀、云游到京都封禅寺,所以暂由缘明出面代师兄会客。</p>
“师伯明鉴,小侄曾听天宝寺的僧人说,两年前慧可禅师被一个叫蓬莱客的人领走,说去蓬莱修仙至今音讯皆无,前年江湖传闻,说‘两头蛇’也被那蓬莱客挟带修仙,还有……”</p>
“阿弥陀佛,此等恶人……那蓬莱客……怎会招去修仙,不妥不妥!”</p>
首座缘明转头,又小心询问至柔:“不知可否真有此事?当年我四位师侄,曾护送魔头单克星去登州,四天四夜总算平安抵达,将那魔头交给蓬莱少侠……”</p>
至柔望了师父一眼,未见师尊另有提醒或示意,遂正色对缘明说:“大师,我在那荒岛之上,并未瞧见有何人来往,也未听说有什么修仙之流,只有茅屋三间、楼阁一座,再说为我疗伤、毕竟事属凶险,怎能有他人随意出没蓬莱岛……”</p>
至柔说到这里,忽然停顿、脸色微怯,或许意识到孤男寡女、同处荒岛而羞于启齿。</p>
孟灵冰见此事、与爱徒涉及过多,恐于昆仑山不利。想起当年、缘尘在武当山遇险,适逢自己路过出手,多年后与家师宴语,他还避而不谈九龙剑,以至于神武通追上昆仑山纠缠几度。</p>
掌门孟灵冰遂打断弟子至柔的答话:“传闻不足信,世上何来神仙,大师与少林一众高僧精研佛法,神仙一说,想来也是不信的。”</p>
“孟掌门所言甚是,不过,当时那九死一生在嵩山脚下,借机偷袭柔儿姑娘的最后一掌,师弟缘觉和缘意回来后、与我等再次谈起,均称唯我佛慈悲,柔儿姑娘或可转危为安,缘度师弟更言脉息全无,想来当时神情紧张、有失精准,险些酿成大错,今柔儿姑娘平安无恙,正是昆仑少林两派之福,幸甚幸甚!”</p>
缘明解释虽有祈祷忏悔之意,但依就有些狐疑,毕竟当时师兄缘尘突然圆寂,师弟缘度匆忙代理方丈,而昆仑山有恩于少林寺,自然不好刨根究底。</p>
其实,关于修仙一说,老和尚早有耳闻,数十年之前甚至更早,就有蓬莱仙客之说,许诺愿赠宝剑宝马与武林第一人,引得江湖大乱,人人争涌蓬莱岛,其后音讯皆无,却并未有人成功归来。</p>
之后,又有蓬莱客携人修仙,若全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,倒也作罢,偏偏这修仙之人,好多是罪大恶极的武林败类,不让人不怀疑这孤岛修仙、又会是什么一个大阴谋!</p>
这些事显然都与蓬莱岛有关,而柔儿姑娘是唯一去过蓬莱岛之人,她心里最是清楚,老和尚不过是想从中问出些详情。</p>
其后,师徒二人离开少林寺回到昆仑山,孟灵冰又询问弟子受伤经过,略责其细致不够,叮嘱独自下山、须以玉箫作伴方才稳妥。</p>
至柔没有直言缘故,她不想因此推诿、迁责同门姐妹杨倩,只说一时匆忙遗忘在床头。</p>
孟灵冰再次关照弟子,言明第三代只有她一人出类拔萃,堪当天玄未来大任,切不可让为师失望,至柔这才惶恐承应,从此潜心于本门的内功心法、不问它事,连同龄姐妹之间的一些吟咏、唱和之类欢娱,也多有推脱。</p>
直到某夜流星擦亮天际,至柔才想起虔士元的许诺,却已是过了两年,而今四年亦已如烟淡去。一切依旧是那么平静,然至柔心里却是极不平静,回到屋里提笔写下、开篇的这首怀恋之诗。</p>
尽管她心里在猜想,士元一定是遇到极大的难处,尽管她也曾想,若是自己在他身边,或能有所裨益,哪怕是随便说几句话,让他开心一下也好,但是却不能够。</p>
这四年间,至柔只下山两次,时间匆促、几乎连打听来不及,更别提去蓬莱岛了,师父孟灵冰将日期安排得井井有条,且每夜都以灵犀功督促指点。</p>
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,很少在江湖上行走,难以得到准确可信的消息,而自己信得过的武林长辈或是平辈,却又不便询问此事。</p>
至柔只能在心里祈盼,却没想到几年以后,祖师爷鹤驾归仙,这让她的希望、变得更加迷茫难测,忧心如焚,却也无可奈何,唯独每天以修元练气来屏蔽杂念他想,偶尔得闲于晨曦中按箫吹雪,也只是几个音调便行作罢。</p>
虽然,她早已将《潮涌烟水阁》之谱记录下来,但因怕人询问细节来源,所以,至柔尚不能公然吹奏演唱,更不敢将自己与虔士元的私情告知于师父。</p>
尽管天玄一门并无婚姻禁忌,或许是一切愿景尚未成真,或许是不想让姐妹们说笑、甚至成为话柄,或许是有意希望某一时刻、惊喜从天而降,因而她有所顾虑和保留,所以,作为昆仑派首要弟子鲜至柔,只能在期待中磨砺自身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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