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思思她们走后，时辰尚且还早，顾瑾喂了小怀宸一回，原本想要将他哄睡，可往日里吃饱了就睡的孩子这回却格外的精神，乌溜溜的眼睛看向窗外，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。</p>
顾瑾笑了，点了点他的小鼻子，道：“宸儿想出去玩儿？”</p>
“啊……”</p>
小家伙儿渐渐长大，殿内就不够他待了，总是偏着脑袋往外看，让人抱他出去逛一逛。如今正是夏日，今日外面的天气也还不错，顾瑾想了想道：“宸儿想不想父皇？阿娘抱你去找父皇好不好？”</p>
“啊！”稚嫩的童声仿佛在回应顾瑾一般。</p>
两位主子要往勤政殿去，宫人们原本想要准备辇驾，顾瑾却拦了下来：“勤政殿离得不远，便走着去吧，也叫宸儿多瞧瞧外面的风景。”</p>
吩咐完，她便带着人乌泱泱的去了勤政殿。这个时辰，皇帝往常都是在批阅奏折，但今日到时，林常青却守在外面，殿内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哭声传来。</p>
林常青见了她，连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。</p>
顾瑾听着里面的动静，问道：“林大伴，陛下是在召见谁？”</p>
皇帝的勤政殿除了顾瑾，鲜少有女子出入，顾瑾只听见了哭声，却不好分辨是谁。</p>
林常青苦笑道：“里面的是嘉宁公主，娘娘也算来得巧，陛下因着嘉宁公主心绪欠佳，见着您，想是能高兴些。”</p>
“娘娘是先往后殿歇歇，还是奴才进去为您通传一声？”</p>
顾瑾刚想说去后殿坐坐，嘉宁公主便踉踉跄跄的从殿内跑了出来，与顾瑾对上眼时，脸上的泪痕还未曾擦干，显得很是狼狈，眼神里也满是不甘。</p>
就当顾瑾以为她还会像往常那般，冷嘲热讽两句时，没想到这回竟然很快敛下神色，虽不甚情愿，但还是缓步挪到了自己的身前，屈膝见礼：“昭贵妃。”</p>
顾瑾挑了挑眉，微一抬手道：“嘉宁公主不必多礼。”</p>
她们之间着实没什么情分可言，但这毕竟是皇帝的亲女，顾瑾也不想跟她起了冲突。抱着小怀宸转身就欲进殿，身后的嘉宁公主却突然开口道：“父皇已经下了旨，为我和齐国公府二公子赐婚。”</p>
顾瑾脚步顿住，似乎明白了刚刚殿内的哭声是因何而来，她没转过身去，只淡淡道：“所以这是公主亲自为自己讨来的姻缘？”</p>
嘉宁看着顾瑾，虽看不见顾瑾的神情，却正与趴在她肩头的萧怀宸对上了目光。萧怀宸对外面的所有人都很好奇，见到嘉宁公主后，也没害怕，反而咧着没长牙齿的小嘴咯咯笑了，眼睛弯的像月牙一般。</p>
嘉宁公主怔愣，突然觉得自己和皇后将恨意加诸在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，实在可笑。可也正是因为这孩子的出现，她们的处境才会如此岌岌可危。</p>
“不然呢？除了二表兄，我又能嫁给谁呢？随便选个进士么？”</p>
顾瑾无奈，暗道她还是辜负了皇帝的一片苦心。</p>
嫁给进士又怎么了？</p>
本朝并不禁驸马入朝为官，被皇帝选出来尚公主的，哪个不是德才兼备，前途无量？就算现在出身微末，在皇帝的扶持指点下，假以时日，也必会是朝中栋梁。</p>
可世家勋贵就不一样了，尤其是皇后背靠的齐国公府，圈地揽权，卖官鬻爵，妄图与皇权相制衡，早就是皇帝的眼中钉，肉中刺了。</p>
以皇帝的谋算和脾性，必不会容忍他们太久，屠刀早就悬在了颈上，一个一个地走向灭亡，只是早晚的事情。</p>
眼前的荣华，不过是过眼云烟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</p>
但嘉宁公主终归是被这些假象迷了眼，选择站在了她父亲的对立面。</p>
“既是公主自己选的，那便走好自己脚下的路，莫要怪了旁人。”</p>
顾瑾懒得与她分说，更多的是为皇帝不值。</p>
皇帝尽心为这个女儿打算，但嘉宁公主似乎从来都不曾领悟过皇帝的苦心。她只能看到皇帝对皇后的冷待，无论何时，都坚定不移的站在皇后身边。</p>
她是皇后的好女儿，却也深深寒了皇帝的心。</p>
勤政殿内，顾瑾进去时地上还有摔碎的茶盏，显然，皇帝是动过怒的。听到脚步声，伏案疾书的皇帝连头都没抬，声音冷若冰霜：“都给朕滚出去！”</p>
这还是顾瑾头一次见他动这么大怒火，怀中的孩子似乎也被吓到了，抱着顾瑾的脖子眨眨眼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</p>
哭声惊醒了皇帝，他骤然抬首，这才见到下面站着的不是进来伺候的奴才，而是抱着小儿子的顾瑾。</p>
顾瑾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，乳娘和宫人们都在殿外候着，一时没了帮衬的，还真有点哄不住他。</p>
见皇帝还愣神坐在那里，不由嗔道：“陛下还不快点儿抱过去？宸儿可是被你吓着的，谁吓哭的谁来哄，臣妾可不操这个心。”</p>
皇帝这才回过神，起身快步走到顾瑾身边，伸手想要如往常那般抱过小怀宸。</p>
可这回小崽子却不太给他父皇的面子，肉乎乎的小胳膊搂着顾瑾的脖颈不肯撒手，哭的好不可怜。</p>
这可就苦了顾瑾了，小孩子还是个管不住口水的年纪，眼泪、鼻涕，口水全都黏在了她身上，薄薄的夏衫都被打透了一小片，还正是胸口的位置。</p>
虽然是自己生的孩子，但这黏糊糊的感觉，实在很难不嫌弃……</p>
“您快哄哄他呀……”</p>
稚子还不懂事，也不会说话，但却对身边人的情绪异常敏感。更别说皇帝生怕这孩子会如同前面几个皇子公主那般畏惧自己，往日里抱他时都尽量眉眼温和，收敛了一身的威压，与刚刚动怒时实在是大相径庭，会吓着小家伙儿也不足为奇。</p>
皇帝弯下了身，就着顾瑾的怀抱拍抚了好一阵，小怀宸才渐渐收了泪珠，眨巴着眼睛看他。</p>
等他安静下来，皇帝又伸手去抱，小家伙总算没再拒绝，被皇帝拎出来抱在了怀里。</p>
他颠了颠养得肉嘟嘟的小崽子，刚刚乌云密布的心绪也平和了些：“这小东西，越发的敦实了，日后你且少些亲自抱他，小心累了手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