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恩伯的语声蛊惑：“待到成就大业，您就是新帝，皇后就是太后，从此再无人能左右您的决定，您可尽情舒展您的才学与抱负，贵妃和六皇子，也都能任由您来处置，我曹氏一族，更会是王爷最忠诚的助力。”</p>
“您好好想想，是想要继续屈居人下，做个朝不保夕的王爷，还是手掌生杀大权的帝王？”</p>
帝位。</p>
这对每个有野心的皇子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。</p>
恒王本就不算坚定的心不可避免地动摇了，但他还有最后几分顾虑，沉默了片刻后，沉声道：“舅舅有几分把握能成？”</p>
承恩伯道：“四万对三万，盛京城虽易守难攻，但金吾卫中有臣的内应，这四万兵将，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，或可不动一兵一卒，就能掌控皇城。”</p>
“殿下想要名正言顺的继位，总还是要陛下写下一份禅位诏书的。”</p>
恒王又问：“若事成，父皇又该如何？”</p>
纵然与皇帝并不亲近，但恒王总是念及一分父子情的，若非真的到了必须取舍的关头，他还是盼着莫要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。</p>
承恩伯笑道：“若殿下成事，那陛下自然就是太上皇了。”</p>
“您与陛下父子情深，臣与陛下亦有君臣之义，哪怕陛下不仁，臣也不能不义，陛下为国事操劳了这么些年，也是该颐养天年，好好歇一歇了。”</p>
恒王眸光泛起波澜，拳头紧握，心中一番天人交战，终究是妥协于承恩伯的劝说之下，拿定了主意长叹一声：“既是已经到了此般境地，本王又不想叫母后和舅舅枉送了性命，便也只能如此了。”</p>
“待到日后，本王再与父皇请罪吧。”</p>
*</p>
舅甥二人议定妥当后，恒王也不敢在此处多待，又披上了斗篷兜帽，冒夜离开。</p>
待将人送走后，承恩伯又续了盏茶，耳房中的谋士和一直藏在暗处的几个壮汉现身而出，烛影晃动，明窗上隐约映出身影，小院的四下已经被把守的严严实实，无人能够靠近。</p>
承恩伯转动了博古架上的机关，带着人进了书房中的暗室，那手中持刀的壮汉才皱眉道：“在下观那恒王不像是什么心性坚定之辈，伯爷就不怕他泄露了风声么？刚刚合该先解决了他才是。”</p>
承恩伯抖袍坐在上首，面上已没了刚刚面对恒王时的慈眉善目：“怎么说也是个皇子，只要能稳住他，就不要妄动，这萧氏的天下，借着他的手拿过来，才算是名正言顺。”</p>
乱臣贼子他已经是做定了，但窃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，只要恒王足够听话，他倒是愿意先扶持其做个傀儡皇帝，再慢慢谋算。</p>
怕是恒王如何也想不到，对他疼爱有加的承恩伯，在暗室里见不得光的地方，正藏着一身玄色为底，金线绣制的龙袍，那是他隐而不发的昭昭野心……</p>
兵将已经集结，该收买串通的金吾卫将领也全在掌控之中，成事讲求个时机，虽然准备的算不得万全，但他们也就仅此一个机会。</p>
盛京城里暗流涌动，表面上倒是一片风平浪静。这一日正逢已故慈安太后祭日，往年皇帝多是会在宫中，开奉先殿祭拜，但这回却应了司天监的奏报，欲往皇觉寺供奉历代帝王皇后的坤泽殿去祭拜，顺道斋戒七日，为黎民苍生祈福。</p>
顾瑾听到消息后，没曾多想，只吩咐了收拾些行囊，七日不长不短，总要准备妥当才好。司兰等人也不疑有他，井井有条的收拾着，斋戒不是去享福的，那些金玉首饰自然是不能带，只备上素色的衣裳，还有主子们起居惯常用的物件也就够了，因而不过半个时辰，就已收拾的差不多了。</p>
日落黄昏，皇帝踏进殿内时，看到的就是明晃晃的行囊，怀宸正围在那里，翻看着里面都是些什么。</p>
“陛下忙完了？”顾瑾迎了上去，与他一道坐在了怀宸身边，皇帝看着小儿子身前大包小包的行囊微一挑眉。</p>
“这是在做什么？”</p>
顾瑾道：“不是要去皇觉寺祭拜母后么？”</p>
慈安太后是帝王养母，先帝的原配嫡妻，哪怕皇帝继位后又加封了生母为太后，但论身份，还是慈安太后要更高些，皇帝的宗室玉牒也是记在慈安太后名下的。</p>
顾瑾刚入宫时，皇帝就带着她去祭告了慈安太后，这几年每逢祭日，也都是顾瑾陪在身侧的，因而理所当然的，顾瑾并不觉得皇帝会不带着自己。</p>
“今年要带着怀宸一起去么？”顾瑾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皇觉寺的相遇，目露怀念，时移世易，当时只觉得心惊胆颤，魂都快没了，如今回想起来，却觉那时被皇帝吓得跪地俯首的自己有些好笑。</p>
“说来臣妾与陛下还是在皇觉寺结缘的呢，虽有些荒唐，却也算是一种缘分吧。”</p>
这红娘，还是现如今被羁押在诏狱里的顾珍呢。</p>
“能与陛下同去，总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，待母后的祭礼完毕，咱们一道去后山走一走如何？”</p>
“宸儿这么大了，除了长公主府，还没去过旁的地方，这回也一道带他去吧。”</p>
皇帝默了一瞬，他看出了顾瑾对宫外的向往，但这回，他只能歉然道：“这一次怕是不能带着你和怀宸。”</p>
顾瑾微有些讶然，仰头看着皇帝。</p>
“朕原以为有足够的时间陪你们母子，如今细想下来，倒还不如母后陪着你的时候长，连宫门都没踏出去几回。”</p>
“待下次，我们去玉山行宫，去皇觉寺，陪你故地重游，好好的泡泡汤泉，跑一跑马，可好？”</p>
能有皇帝陪着，自然是好，但顾瑾此时心中更多的是担忧，她握住皇帝的手掌，认真问道：“此番出行，可是有什么危险么？”</p>
若没有危险，像是这种祭拜慈安太后的事情，他定然是不会撇下自己与怀宸的。</p>
顾瑾一时间想了好多，最后敏锐的追溯到了承恩伯身上，凝眉道：“可是承恩伯有了什么动作？”</p>
皇帝只抚着小姑娘的鬓角，并没有回答，但他沉默的态度便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了。</p>
“陛下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