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府的路上,沈叙怀变得沉默许多。
外头是喧嚷热闹的街巷,车内却格外寂静,沐禾凝耐不住寂寞,叽叽喳喳同他讲了许多话,却见他无半点反应。
沐禾凝迟疑道:“王爷,你怎么了?”
沈叙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捏捏眉心,摇头微笑:“无事。”
沐禾凝狐疑地看着他,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神色,小心翼翼道:“……是我爹方才和你说了什么吗?”
沈叙怀眉心一动,望着小姑娘担忧的眼神,却摇头:“没有,你爹很好,让我多疼你几分。”
沐禾凝放松了心神,继而浅笑:“自然,父亲是对我最好的。”
沈叙怀心神一动,端详着小女孩自信又充满底气的笑容,他知道这个被沐家疼爱着长大的女孩,也同样爱护着沐家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沈叙怀沉吟一会儿,忽然开了口:“禾凝,如果……你的父亲要求你做什么事,你都会去做吗?”
马车摇晃颠簸,沈叙怀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迷离,沐禾凝听见他的疑问,不由愣了愣。
她的父亲沐国公从来都是无条件地爱着她,却从不曾要求她做过什么事,唯一的一件,便是希望她同意赐婚嫁给沈家。
她自然也同意了。
沐禾凝随即点点头,诚恳道:“只要不是什么为难的事,我自然会听父亲的。”
沈叙怀这下不说话了。
他也知道,沐禾凝当初能听了沐家的话同意嫁给他,将来也自然能听沐家的话和离回家——她虽然骄纵,可从来都是听话的女儿。
心渐渐沉下去,男人的眸色在昏沉的马车中变得愈发难以捉摸。
*
回到山月居用了晚膳,沐禾凝给下人们分发从沐府带回来的小礼——沐家厨子做的玫瑰酥饼,她一一分给了山月居的丫鬟们尝鲜。
主子和丫鬟们其乐融融间,门外进来个妇人,跪在沐禾凝跟前行礼。
“奴婢魏氏给王妃见礼,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王妃。”
沐禾凝说笑的神色慢慢收了起来,她打量着魏嬷嬷。
这个嬷嬷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,母亲却把她派给了她,说
是要来协助她的。
沐禾凝笑了笑,让丫鬟扶起魏嬷嬷,“嬷嬷来了,住处可收拾好了?我让甘棠她们带你到府里认认?”
魏嬷嬷却摇了摇头:“奴婢谢过王妃,只是奴婢跟随者王爷王妃的马车一回来,便已经在后罩房安顿下来了,又趁着晚上这会儿时间,摸了摸府上的状况。”
沐禾凝有些意外,“哦?那嬷嬷可得好好跟我说说,母亲说我在王府过得糊里糊涂,我倒要请教嬷嬷了。”
魏嬷嬷点头,直言道:“奴婢一到王府,便是管家帮着安排了住处,奴婢向这管家打听,才得知如今管着这王府的,是二房的二夫人。”
她紧接着道:“奴婢觉着,眼下王妃最要紧之事,便是将这管家权拿回来。”
“管家权?”沐禾凝虽然没有管过家,可她也是在沐夫人身边长大的,看着沐夫人平日里忙于处理沐府一应庶务,又管着前院后院一大家子人,沐禾凝想到便头疼:“我要那管家权做什么?受累不说,还得不上什么好,现今有那二房操持着,我也不想烦这个心。”
她就像从前在沐家那样,每日早上睡睡懒觉,赏赏花喂喂鱼,听听戏文看看话本子,这悠闲生活不好吗?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累受。
魏嬷嬷却摇头,语重心长道:“这管家权本就是属于王妃的,那二房夫人把持着乃是越权,王妃可不能这般容着他们。”
沐禾凝把玩着指甲,漫不经心问道:“那我要了这管家权,有什么好处吗?”
“自然。”魏嬷嬷毫不犹豫道:“王妃有了这管家权,府上的账目都在王妃的管理之下,府上的下人也都只听王妃的话,王妃在这府中便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……”
她说着发现眼前的女子并不为之所动,知道这些不能吸引住她,只好又绞尽脑汁想了想,凑近沐禾凝小声道:“奴婢可听说,王妃目前每月的月银是五两,每季的新衣料子是五匹,每年的珠钗首饰是八件……”
沐禾凝散漫的神色一下子就定住了。
她只有五两银子的月钱,一个季度只能做五件新衣裳,一年只有八件新首饰?
这她就忍不了了
。
虽然她带来的嫁妆丰厚到堆满了沈府的整个库房,衣裳首饰也多到用不完,可谁会嫌钱少的?
沐禾凝想了想,问道:“是不是我有了这管家权,想花多少银子就花多少,想换多少衣裳便换多少,喜欢哪件首饰便买哪件?”
魏嬷嬷迟钝:“……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那她还是要争一争的。沐禾凝打定了主意,立刻便从美人榻上站起了身。
魏嬷嬷连忙拦住她,劝诫道:“王妃切莫冲动,这管家的对牌握在二房手里有些年头了,又是沈老夫人示意的,王妃这么贸然过去讨不了什么好,不如听听奴婢的法子……”
她说着凑近了沐禾凝的耳朵,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,沐禾凝却听得连连皱眉。
“要那么复杂做什么?直接去要不就好了,一个对牌而已,还需要这么费心的算计来算计去?”沐禾凝显然不是不太赞同。
魏嬷嬷却煞有其事道:“王妃这么做才齐全,既让沈老夫人和二房说不出话,又不会落了旁人的把柄……”
沐禾凝却不这么想,她可不稀罕那些所谓的招数,旋即摆摆手不耐烦道:“我便去了,嬷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……”
二房里,白氏刚刚合上账本,放下手中的笔墨,揉一揉酸痛的手腕。
每月到了月底,她便要细细核对本月府上进出的所有开支,每一笔账都要明确来龙去脉,花费她不少的心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