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抬起手，在少女侧眼瞥去的警惕目光中，伸出食指，重重点了点自己的心脏。</p>
“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枪崩了它。”</p>
他视线上移，穿过密集的叶片，看到缝隙间繁星闪烁的天空。</p>
然后眼泪从他左边眼睛滑下来，映着电筒光渗入泥土里。</p>
他说：“可我还要下棋。”</p>
他怔怔的说：“我还想下棋。”</p>
“我哥教给你，你教给我的……你们曾约定要一起成为世界第一，现在你们谁都不肯兑现了。”</p>
“那我这个在你们约定之外的人，如果做到的话，是不是也算兑现承诺呢？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叶空缓缓松开了他。</p>
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，又好像只是转瞬之间。</p>
叶空又问：“你为什么想迁走他的墓地？”</p>
“因为无论这座孤儿院会变得热闹还是冷清，都是他不想看到的。”</p>
原野垂下眼皮，看向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叶空，冷冷道：“你们引来那么多记者，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，你以后只怕也来得少了，而这里的孩子们全都不认识他——他不会喜欢这里的。”</p>
“……”叶空静默片刻，笑了一声。</p>
那笑声很轻，透着点说不出的嘲讽，却并不浓重，似只是随口一笑。</p>
原野却瞬间绷紧了下颌：“你笑什么？”</p>
“我笑你滑稽。”叶空从他身上起来，走到墓碑前，把手放在上面，动作很温柔，语气却冷得惊人，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，你哥已经死了，彻彻底底的死了，而死人是不会有感觉和感情的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少女在墓前回头，身后是空旷的山涧和树林，她苍白而冰冷的面孔隐在夜中，如静悄悄却无处不在的死神。</p>
“无论这里以后变成什么样，他都不会产生喜欢或者讨厌的情绪——他只是一个盒子，一把灰，一座墓碑。”</p>
“……”原野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</p>
而叶空视而不见，她用她冷酷冰凉的语调继续道：“而这座碑之所以存在于此，只是为了活着的人能有所慰藉，让很喜欢你哥哥的老院长和陈阿姨可以时不时来跟他聊聊天，除除草，让我可以来这里静心画画，让你也可以来这里尽情发呆或者发疯……”</p>
“他死了，死人的意义，是活人赋予的，而之所以赋予，是因为需要。”</p>
“……”原野慢慢站了起来。</p>
叶空还在继续说：“就像你说他会讨厌这里变得热闹或冷清于是把他迁走——也不是因为他真的讨厌，而是你需要他讨厌而已。”</p>
“他死了。”</p>
原野慢慢走向她。</p>
“无论你的心情有多痛苦多煎熬全都是白费，死了就是死了，他不会知道的，你懊悔的没办法改变，你痛恨的没办法倾诉，你就算迁走他的坟墓，你的煎熬也不会有丝毫缓解——除非你能从此不再介意你现在正介意的一切，可你做不到的。”</p>
“……”</p>
青年已踏过草叶，来到了她面前。</p>
少女微微抬头直视他的眼睛，眼瞳冰凉，居高临下如纵观全局而毫无感情的旁观者：“你没办法不想起我。”</p>
她毫无表情也毫无情绪的说：“原野，你恨我，恨得想让我去死。”</p>
“可同时，你还喜欢我，喜欢到不愿嫉妒我和报复我。”</p>
她直视着已近在咫尺的青年，问他：“我说得对吗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