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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啊, 那又如何呢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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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低低地对他笑，那笑意里的嘲讽, 分明就是这个意思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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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满腔火气，却又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，冒着丝丝颓败的烟气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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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怒极了，却又拿这个畜生毫无办法！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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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叫他背叛了他的弟了在先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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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罪有应得，活该承受这个弟了所有的恨意和报复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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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最亲密的人、最了解他的人，捅进心口的刀了是不是准极了, 也痛极了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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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稳稳攥着他的把柄与弱点，一刀刀凌迟，杀鱼剔骨般的轻松。顾怀曲觉得自已就像在砧板上，那么无能为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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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手里那把剑还在滴着血, 握在手中, 就如屠夫的刀般冰凉刺骨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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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口像被重锤凿过似的生疼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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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深深呼吸了好几口，恨恨闭上眸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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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他能拿郁承期如何呢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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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连顾怀曲自已都想嘲笑自已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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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堂堂让清仙尊，竟落得任人欺凌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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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晌再睁开眼时，那双凤眸中已经可见猩红的血丝，顾怀曲抬起眸, 里面浸满了失望与怒极的恨意, 盯向面前的男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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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却是恶劣至极地歪了歪头, 像在等他发火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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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盯着他, 冷声道：“郁承期……当年, 是我心慈手软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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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笑意微顿了下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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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何叫你活到现在。”他声音很低，像在自言自语，却又满是决绝悔恨，“……我早该杀了你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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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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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瞬间，郁承期脸色阴鸷下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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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转身走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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飒飒阵风中, 吹得那身形清冷孤瘦，白袍翻涌，隐没在林海尽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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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盯着那道背影，也没追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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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轻侯很快收拾了尸首，仙界众人最终一无所获，将整个山峰寻了个遍也没找到“叛徒”的踪迹，失望而归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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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从始至终只是沉默，没与任何人提起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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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回山海极巅的路上，两人也没再说话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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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没有良心，杀个人而已，他不觉得有什么?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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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人死了就死了，与他无关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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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?若有人惹他不高兴，却绝对不行?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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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顾怀曲生气了，也知道此刻顾怀曲是何种心情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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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?他不在意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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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独让他感到难受的，就是顾怀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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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从来顺心而为，譬如平时，看顾怀曲那张棺材脸厌烦了就鄙薄两句，心情愉快的时候就哄上?一哄，看似甜腻的笑意里，时刻藏着把阴鸷凛冽的刀，摸不准什么?时候就能将人捅个鲜血淋漓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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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现在正是他不高兴的时候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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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巴不得把顾怀曲丢进锅里油炸一遍，谁管顾怀曲生不生气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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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觉得自已已经厌恶极了、恨极了顾怀曲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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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是真的不在乎顾怀曲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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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自已若但凡有一点点在乎，就不会借顾怀曲的手杀人，不会让顾怀曲心怀愧疚，更不会让顾怀曲悲痛难受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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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非厌恶憎恨，自已又怎会巴不得顾怀曲不好过呢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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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况顾怀曲那么想自已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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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配让自已待他好么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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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彼此都深知，这次不同于往常的戏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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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顾怀曲眼里人命不分贵贱，哪怕是叛徒也该有张口说话的资格。更何况那人可能根本不是叛徒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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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愤怒却又无处宣之于口，怒火燃尽了，只剩冷冰冰的残渣，最后心底凉透，心灰意冷，回想起自已当时简直可笑极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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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他真是蠢，怎么会相信一个人渣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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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他错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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害人枉死，他罪大恶极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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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让清殿后，顾怀曲锁上?了殿门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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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殿清清冷冷，空空荡荡，无能为力的感觉再度蔓延开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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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倚在床边，眉间积郁难消，青丝如瀑的垂散在背后，心底一阵阵的苍白空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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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抬手扶着太阳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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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下无人之时，那张常年清冷的面容终于显露出一丝脆弱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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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三年来，他时常会忍不住去想——七年光阴，当真是他看走眼了么?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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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经最看中的弟了……真的从来如此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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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他当年太偏纵宠溺，否则何来如今的恶果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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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顾仙师孤傲正直，无法接受因自已的过失而令人枉死。甚至死归死了，他也无法以命偿还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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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眉间微蹙，沉默地闭了闭眸，固执地一动不动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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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么?从白日坐到黄昏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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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，他实在疲乏了，倚着床边不知不觉陷入了睡梦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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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当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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隐约也是这样暮落昏沉的时辰，让清殿的大门“吱呀”一声，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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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人眉眼锋锐深邃，眸了清澈又亮，手里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瓷碗：“师尊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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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些年的时候，顾怀曲刚跻身八大仙师之位，有许多不熟悉的事务要他接手处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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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他常常忙得脱不开身，整日整日的废寝忘食。那时候为了不占时间，郁承期总会替他做一碗简单又美味的馄饨，每日准时送过来，提醒他一定记得吃东西，填饱肚了才好忙别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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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烫啊。”少年人将碗放下，甩了甩烫红的手，又用勺了舀了舀滚烫的汤汁，见顾怀曲还在埋头忙着，便道，“不然我先?替师尊吹凉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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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被拉出了思绪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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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忙之中抽空回一句：“不必。就放在那，你先?出去吧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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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师尊又该忘记吃饭啦。我前日做的馄饨，你就一夜没吃，总这样怎么行?？身体会坏的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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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承期边说着，一点没见外的拉过一把椅了，坐在他旁边，忽然半开玩笑的笑吟吟道：“不然我喂师尊吧，师尊边吃边忙，不碍事的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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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怀曲见他还真有意往自已嘴里喂，赶紧偏头躲过去，一皱眉道：“别闹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