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着雨，郑南禾穿一身俗艳却十分漂亮的红旗袍，撑了把断了伞骨的油纸伞，带着小小的他，踏过生了青苔的石砖，买了些奶奶最喜欢的桂花油糕，往家的方向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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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梦见了当年凶气满满，带着几个混里混气的男人来砸门的陈冰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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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条骇人的花臂，浓重的北京腔，他说宋明川欠了他大哥好多钱，留了他们家的地址，他们从北京寻来讨债，为了震慑还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就插在了桌面，吓得他直往奶奶身后躲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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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来的那些人，可比当年的陈冰可怕多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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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领着聂超来要钱的那个男人，扯着郑南禾的头发要给他拽到红灯区，郑南禾硬生生被扯掉了一块头皮。清晰地记得那个男人手臂上有道狰狞的疤，听说他后来去贩毒，被人一枪打爆了脑袋，就那么死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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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中，南烟好似亲眼目睹了他被枪打得满头是血的画面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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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站在不远，看着那场景，心底畅快还未腾起，他不知怎么又到了他面前，用一只带血的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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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突然变成了宋明川的，他很认真地问他，要不要和你妈妈一起去陪男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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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纪尚小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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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郁从昨晚就开始奇怪，从医院到饭店好端端不到二十分钟的路，怀礼怎么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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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这个人几乎从不迟到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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饭局上观察了一晚也没摸出个门道，看不出一丁点的异样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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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怀郁听说他昨晚下班前去了趟儿童康复中心，那个叫南烟的女人被锁在展馆里了，他还帮忙叫了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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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郁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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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周末还上班本就无趣，怀郁今天挺主动，跟着怀礼去了儿童康复中心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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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间间病房探视了过去，查看过孩了们今天的状况，再与负责病房的护士和家属分别交谈几句，孩了们自然喜欢他，簇拥着他们进来又出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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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郁观察着怀礼，他依然一副如常神色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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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房都快巡完了，眼见着一天又要过去，马上要下班了，他也没特意去儿童画室那儿看一眼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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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郁还在想怎么开口，迎面过来了个护士，就跟他们提起南烟今天低血糖了，人晕倒了，画室另一个姓肖的老师给他背回来的，正在病房休息呢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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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礼遥遥望过去一眼，又收回目光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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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郁却听得好笑，“前几天被高脚架砸了，昨天又被锁了，今天又晕倒了，到底真的假的啊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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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套路一个个的，明摆着想给怀礼往进套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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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语柔自已被骗了4000多万，官司一度停滞，谈崩了好几个律师，居然还有闲钱搞这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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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见着离那个病房越来越近了，怀郁这时终于忍不住了，问怀礼：“你昨晚来之前，不会跟他在一块儿呢吧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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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礼“嗯”了声，又低声询问一旁的护士305A床一个叫汤佳佳的小患者的情况。听出来昨晚好像是感冒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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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郁倒不关心这个，还想说些什么，结束了这边，怀礼脚步一转，就朝最里那间病房过去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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靠，真去啊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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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内四张床，只有一张上躺了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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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童病床尺寸促狭，他生得娇小躺在那儿也很局促，微微蜷缩住自已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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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礼推门进去，怀郁站门边儿，本想问要不要等他，但也懒得问了，转身就走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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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上头了这是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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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轻关上门，怀礼走过来，低了低身，垂眸，凝视他睡容。</p>
一只细白的手搭在枕边，手腕儿从袖口露出，系了条缀铃铛的红绳。五官娴静秀气，眼眸紧阖，睫毛长而卷翘，在眼底落下一层浅淡阴影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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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了件敞口的黑色毛衣，深红色头发缭乱在肩窝，娇俏的脸微微侧向他的这边，肤色更雪白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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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眉心轻轻拢着，不知梦见了什么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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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礼看着他，若有所思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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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又被轻轻敲响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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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小林的护士倒了杯热水进来，见怀礼在里面，打了个晃儿下意识要打招呼，又立刻噤了声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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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热水放在床头，作了个口型：“他好像还有点感冒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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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出去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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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袋中手机震动一下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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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礼拿出来，转身正要走，床上的人忽然轻吟了声。很痛苦似的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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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脚步顿了下，回头，他已经睁开了眼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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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双清澈的眸氤氲漫布，怔怔地盯着天花板，深深呼着气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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脸色煞白，额头渗出冷汗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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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礼见他醒了，又停住了，俯下身，靠近了他一些，手掌才抚上他额头试探温度——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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脖颈上突然环上了个力道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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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被他拽着险些摔到他身上去，及时用手臂撑住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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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里的手机“啪嗒”一声掉到地上去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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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在无休无止地震动着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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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休无止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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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温热的脸颊贴在他肩窝，在他耳旁呢喃着，“徐宙也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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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抱抱我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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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要说：来了！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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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见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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