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没有体面,没有尊严,几乎也快没有人性。</p>
镜头低镜位跟随,如同第一人称的沉浸视角,将紧张感如弦拉满,倏尔,画面跟着阿宝一同看到了掩于墙后的半只鞋面——瞳孔生理性骤然紧缩,阿宝握紧了匕首,不住吞咽,摆出生疏的格斗姿势,缓步靠近——尖刀以迅猛之势猛然扎下——</p>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”</p>
尖叫声惨烈,血溅到了阿宝的脸上。</p>
是纪允的角色,名叫小彬。惨叫后,他口齿里发出吃痛的呼哧声,青涩的脸上在血污下迸发出狠戾,“小——日——本我操/你祖宗!”</p>
听到乡音,阿宝怔忪,匕首摔下,小彬却不放过他,两人从站着缠斗至卧倒,纪允演戏来真的,死命掐着柯屿的脖子,穿着军鞋的腿往柯屿小腿上猛踹,眼珠子红得要瞪出,额头上布满冷汗,鼻孔因为用力呼吸而真实地扇动放大。</p>
观众将会发现,他们从未在荧幕上看到过这么“难看”的动作戏。</p>
没有任何技巧,没有任何人是什么格斗高手,只有抵死的力量,但因为两人都饿了许久,这股纠缠也持续不了多久便都脱了力。画面就此更难看了,不如两条老狗争地盘。</p>
匕首叮当摔到地上,柯屿从嗓子里咳出一线沙哑的台词:“中国、中国人……”</p>
纪允将被捅穿的手掌发狠地捂到柯屿脸上,血浆从洞中汩汩流出,糊住柯屿的眼睛,糊了柯屿满脸——“我操/你妈!”纪允痛到浑身发抖,嘴唇哆嗦着,气息微弱但发狠:“中国人捅中国人,个狗汉奸……个狗汉奸……”</p>
柯屿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,艰难反制住,报了部队番号。</p>
“小兔崽子……”他捏住纪允的伤口,将他的惨叫捂在掌心:“别叫!嘘——嘘——别叫……”</p>
斯蒂芬在导演组的棚下,忍不住鼓掌:“amazing。”</p>
两人的表演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,痛感如同是真实的生理反应。</p>
“一个有爆发,一个浑然天成。”斯蒂芬再度说,给他出难题:“sean,你觉得谁的表演更好?”</p>
戏还在进行,阿宝给小彬包扎伤口,夜色中,氛围趋于平缓。商陆始终专注地看着监视器,略分神回答他,带着不假思索地姿态:“柯屿。”</p>
旁人都讶然,斯蒂芬却不意外,笑着静待他的下文。</p>
“这段戏的高光在纪允,柯屿垫得很好。”</p>
以摇滚曲为例,柯屿便如贝斯,纪允是吉他,没有贝斯的低音旋律,吉他不会如此清澈。</p>
“Tobehonest,”斯蒂芬说,“我很期待柯屿会怎么处理杀羊那一段。”</p>
道具棚内,一头待宰的羔羊正在咀嚼属于它的草料。</p>
十分钟后,这段漫长的长镜头来到了它的剪辑点,柯屿擦拭枪管,摄影机在手部动作模糊甩枪,众人迎来了这声救命的“咔”,纷纷如释重负地倒在了地上。</p>
“再保一条。”</p>
所有人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</p>
魔鬼吗??!!</p>
纪允演得都觉得心脏难受了,但知道商陆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导演,他说保一条,必定有充足的理由。</p>
“老师,是哪里不对吗?我,还是小老师?”</p>
“你,”商陆淡淡地说,“太有力气了,不够饿,你的声音听上去刚吃饱饭。”</p>
纪允:“……”</p>
可恶,还真是。</p>
“今天先这样。”商陆宣布收工,“明天继续。”</p>
柯屿脸上的余污半干,都是血浆,闻着腥甜。他抹了把脸,呼了一口气,累极了的模样。各组忙着收设备,他去卸妆洗。盥洗室也是临时帐篷搭的,忙了一天可以洗完澡再睡觉,也算是苦中作乐的美事了。</p>
洗过澡后他去往道具组的棚内,那头羊看到他,咩了一声。</p>
柯屿蹲下身,抓了一把草料喂给它。最迟后天,快的话明天,他就要亲手杀了它。</p>
帐门被掀动,他从气息中辨认出是商陆。</p>
“以前杀过生吗?”</p>
“小时候帮别人杀过鸡,给鸡脖子放血。”柯屿淡淡地说,“看过人杀猪,从此以后理解了什么是杀猪般的叫声。”</p>
商陆的手握住他肩头,“有罪过,都属于我。”</p>
“前几天还吃了烤羊排不是吗,”柯屿看着这头雪白可爱的小羊,“人就是这么虚伪吗,吃的时候只觉得好吃,还是说,一头羊死在屠宰场,死在牧民过节的刀下,就是死得其所,如果不是为了吃而被杀,就显得罪过了,是一桩残忍的动物谋杀案。”</p>
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,释怀地笑了笑:“我傻了。”</p>
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演到最好最好,这样不至于再祸害一头。</p>
商陆捂住他的眼睛:“别看了。”</p>
他安排了心理医生,明天就到,如果演完后柯屿状态不对,可以最快得到释放和正确的开解。</p>
但他没有想到的是,柯屿的状态会那么那么不对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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