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顺着水流往下, 很快就到了洞口处，可洞外竟然也是个密闭的圆形大空间，墙根一排虽然都是出水孔, 但那金属栏之间的距离, 连只老鼠也钻不出去。</p>
墙边只有一条向上的扶梯，那些被水流卷下来的丧尸，密密麻麻地挤在扶梯处, 拼命往上爬。</p>
丧尸层叠垒积, 互相踩着肩头。扶梯上方不断响起枪声, 一个个丧尸被击毙倒了下去，但另外的丧尸却踩着他们尸体继续往上，毫不畏惧上方的子弹。</p>
封琛从水里看着前方场景，第一次在心里浮起绝望的感觉。</p>
整条通道已经被水淹没, 他和颜布布必须出去, 前面是那唯一的出口。但那丧尸群拥挤得犹如高峰期的车站, 他俩不可能从中毫发无伤地穿过, 再爬上那个扶梯。</p>
不可能。</p>
就在这时, 水里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声, 水流那瞬间出现了倒灌, 封琛耳朵被传来的巨响震得嗡嗡响。</p>
有人在往水里扔炸弹！</p>
前方聚集成团的丧尸被炸得四散开，露出中间的扶梯。封琛心头一跳, 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, 赶紧用力一蹬水, 带着颜布布冲过去。</p>
他用尽全力拼命划水，不去管身旁那些刚被水流带走的丧尸, 只希望能在丧尸们重新涌上来之前抓住扶梯。</p>
扶梯一圈的洪水往外涌动, 荡起层层波浪, 可就在封琛快要到达扶梯</p>
封琛探出手，眼看就要抓住水里的一截扶梯，脚腕却又被一只冲得最快的丧尸拖住。</p>
他迅捷回头，一匕首扎入那丧尸面门，从他的眼眶刺入，扎进了脑中。可这只丧尸刚解决，左边又游来一只，在水中便对着他张开大口，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尖牙。</p>
封琛只得放弃去抓扶梯，继续挥刀刺出，一刀捅进丧尸的嘴，再刺穿他的上颚，狠狠一搅，拔出匕首。</p>
虽然解决掉这两个丧尸的动作干净利落，绝不拖泥带水，但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几十秒，那些原本被浪头冲远的丧尸，已经尽数冲了过来。</p>
周围一圈全是丧尸，离他们已经只有十几米远，封琛能清晰看见他们脸上的乌青色毛细血管，也能从他们大张的嘴里，看见那已经变成墨黑色的悬雍垂和口腔内壁。</p>
他看了眼左手臂弯里的颜布布。</p>
颜布布闭着眼，手脚软软垂着，头上的那些卷发在水里轻轻飘荡。他的皮肤在水里白得近乎透明，像是一个已经没了声息的洋娃娃。</p>
他被捂住口鼻的时间太长，已经晕厥过去。但他牢记封琛不能挣扎的命令，哪怕是窒息昏迷，从头到尾也没有挣扎过。</p>
封琛没办法去抓扶梯，何况就算上了扶梯，也会被追上来的丧尸重新扯到水里，再撕咬成碎块。</p>
没有任何办法了。</p>
封琛看着颜布布，突然松开捂住他口鼻的手，将他紧紧抱在怀中，再蜷缩起身体弓着背，脸就埋在他的发丝里。</p>
周围是扑来的丧尸，搅动起漫天水花，两人却保持这样的姿势悬在水中，自成一个安静的世界，像是在子宫羊水里拥抱在一起的双生胎。</p>
短短瞬间，封琛好像什么都没想，又好似想了很多，心头的恐惧却就那么散去，只抱着颜布布，静静等着疼痛的到来。</p>
就在这时，他觉得脑中轰然一声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，虽然紧闭着眼，却也看见一片炫目的白光。</p>
周围的水声变得遥远，像是被他的耳朵自动屏蔽，但脑中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。</p>
那声音虽然没有经过他的耳蜗，却自然地出现在他脑中，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声音，很自然地便转化成图像，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。</p>
他能看见黑狮在水里舒展着矫健的身躯，每一块起伏的肌肉都那么强健有力。它张开锋利的尖爪，轻易将面前的几只丧尸撕碎。动作间，它长长的鬃毛在水中飘荡，如同茂盛的黑色海藻。</p>
黑狮将涌上来的一圈丧尸撕得粉碎，在水中发出愤怒凶狠的咆哮。</p>
一直闭着眼的封琛在这时突然睁开眼，锐利的目光仿似要穿透水面，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身体为中心，以磅礴之态向着周围层层推去。</p>
密集的丧尸都被推了出去，跟着水流击打在墙上，溅起冲天巨浪。</p>
浪头落下时，封琛身边已经空荡荡地没有一只丧尸，而远处水面上飘起了一层丧尸尸体，一直延伸到紧急通道深处。</p>
严格来说，丧尸本来就是尸体，只是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消亡，只随着水流轻轻起伏。每一具丧尸身体上除了被啃咬过的痕迹，并没有增添新的伤口，但他们的口腔和鼻腔，缓慢地渗出被搅碎的脑内组织。</p>
封琛回过神，一手抓住扶梯，一手抱着颜布布就翻了上去。</p>
他刚从扶梯上冒出头，于苑和两名士兵就扯住他往上提，林奋同时发出一声喝令：“关上断层紧闭门。”</p>
封琛来不及去看这是哪儿，也来不及去管身边都有谁，将臂弯里身体软软的颜布布往地上一放，便跪在旁边，开始给他做心脏按压。</p>
一，二，三，四……</p>
轰隆隆的声响中，一道断层紧闭门从他们脚底地板下层伸出，并封住了扶梯口，这样就将紧急通道里的洪水隔在了下方。</p>
“怎么样，没事吧？”</p>
“运气好，不早不晚刚好这个时候进化，进化时爆发的瞬间力量最为强大，不然还真说不准后果会怎么样。”</p>
“小卷毛溺水多久了？”</p>
……</p>
身边一直有说话声，像是无意义的白噪音，没有一句能进入封琛脑里。他此刻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，只一下下给颜布布做着心脏外按压。</p>
颜布布静静地躺在地板上，小身体随着封琛的动作晃动，嘴唇和脸色一样惨白，看不出来半分生机。</p>
封琛一双眼通红，一瞬不瞬地看着颜布布的脸，水珠顺着他的湿发淌落，又一滴滴淌在地板上。</p>
林奋蹲在地上，伸出手指去按颜布布颈侧，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。</p>
“啊！！！！！丧尸啊！！！”</p>
于苑脸色骤变：“糟糕，上面也有丧尸了。”</p>
有些人并不是在被丧尸咬伤后立即异变，而是会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伏期。估计中途有人被丧尸咬过，只是到了现在才进入变异状态。</p>
林奋侧头看了眼颜布布和封琛：“我们去上面一层堵着，别让丧尸冲下来。”</p>
“好。”</p>
林奋和于苑带着几名士兵爬到了上一层，枪声和丧尸的嘶吼声不断响起。</p>
封琛一直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，只嘴里轻声数着数。当一个周期的心脏按压做完后，又托起颜布布的下巴，让他呼吸道保持通畅，俯下身做人工呼吸。</p>
做完人工呼吸，继续心脏按压，开始第二轮抢救流程。</p>
黑狮出现在颜布布身旁，伸出舌头轻柔地舔舐他的脸，在他鼻子旁嗅闻片刻后，又焦躁地在地上来回踱步。</p>
封琛做完一个循环，将耳朵俯到颜布布胸口上听了下，接着又继续做。</p>
“颜布布，你一定要醒过来，一定要醒过来。”封琛手下不停，眼睛里却滚出大颗大颗的泪水，沙哑着声音哽咽道：“求求你不要睡啊，你快醒过来。”</p>
“颜布布你是不是不听我话了？我让你醒过来……啊呜嘣嘎阿达乌西亚，啊呜嘣嘎阿达乌西亚……”</p>
“咳咳。”</p>
封琛好像听到了咳嗽声，他停下手，屏住呼吸看着颜布布，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。一旁正在焦躁踱步的黑狮也窜了过来，和封琛保持着同一动作，一双金黄色的眼瞳紧紧锁定颜布布的脸。</p>
“咳，咳咳。”</p>
颜布布又咳了两声，眉头也皱了起来。</p>
这声音落在封琛耳里仿若天籁，他伸手拍了拍颜布布的脸，急促地道：“醒了吗？睁开眼看看。”</p>
颜布布缓缓睁开眼，脑子还不太清醒，见着封琛后，沙哑着嗓音唤了声：“哥哥……”</p>
封琛看着他，虽然脸上还挂着泪水，却又笑了起来。</p>
颜布布不明所以，便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。</p>
封琛却已敛起笑，将颜布布一把搂在怀里，搂得紧紧的。</p>
颜布布被他这样抱着，既有些迷糊，又有些受宠若惊。直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枪声，才想起他们现在没在蜂巢房间里，而是在紧急通道里往外逃。</p>
洪水，丧尸，尸体，枪声……在颜布布脑海里快速闪过。他倏地从封琛怀里抬起头，越过他肩膀，正好看见一只丧尸从墙壁楼梯上扑下来。</p>
颜布布拼命去扯封琛衣服，手指着后方，急得说不出来完整的话，只大叫一声：“啊呜嘣嘎——”</p>
一直站在两人身旁的黑狮却突然动了，它跃到半空截住那只丧尸，爪子弹出锋利的爪尖，哧啦一声从上而下斜斜划下，丧尸的头就被破成了两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