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在湖边站了一会儿,林奋问道:“你是去哪个连队实习？”</p>
“宏城五营。”于苑又装作不经意地问:“你呢？”</p>
林奋没有立即回答，过了两秒后才道:“我还没去教务室，不知道被分去了哪里。”</p>
“这样啊……”</p>
两人站着继续聊,无非就是随便东拉西扯。于苑知道自己必须走了，不然拿着饭盒站在这里没完没了地说,看上去很奇怪。而且林奋那么敏锐,没准会让他看出两分端倪。</p>
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,内心一直在告诫自己快点和林奋道别，快点走,两条腿却如同生根了似的站在原地不能动。</p>
他明白两人要分在一个连队的几率很小,可以说不太可能。这次分别，便要几个月后回学院时才能见到了。</p>
相比于苑的恋恋不舍，林奋则果决得多。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，对于苑道:“已经下午两点了,我还要整理资料和收拾行李，得先回宿舍了。”</p>
于苑知道林奋刚回学院时间仓促，可听到这话时,嘴里还是冒出了一丝涩意。但他面上并未显露情绪,只对林奋伸出手:“那么祝你一路顺风。”</p>
林奋轻轻握着他的手，掌心带着干燥的温暖:“一路顺风。”</p>
两人不在同一所宿舍，便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。于苑走到拐角处时,还是没忍住转身往后望。</p>
他看见林奋匆匆行走的背影，并毫无停滞地拐弯，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。</p>
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头。</p>
于苑拖着脚慢慢进了宿舍楼,再慢慢顺着楼梯往上爬。心中除了不舍，还有着几分失落。</p>
他回到宿舍，拖出床底下早就收拾好的皮箱,却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推开窗户，看着远方的鹤湖发怔。</p>
会不会是我自己想多了？他对我根本就没有其他想法？</p>
“嗯，喜欢……优雅、美貌、内敛、聪明……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。”</p>
“你怎么也在这儿？是也迷路了吗？”“是啊，在这里瞎逛，结果就撞上你了。”</p>
“我刚穿过峡谷时看见过他，就站在谷口处，像是在等什么人。他应该是第一批到达终点的人吧，为什么现在还和我们大部队在一起……”</p>
“要不要吃一颗？”</p>
“能爬上去吗？要不要我背？”</p>
……</p>
各种回忆画面交替闪过，最终定格在林奋那张涂着迷彩，眼神却依旧灼亮的脸庞。</p>
于苑和脑海里的林奋对视着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。</p>
就算林奋对他没有那种意思，他也不想再内敛，不想再被动接受。哪怕林奋只是和他擦肩而过，他也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。</p>
教务室的王助理正在收拾文件，嘴里愉快地哼着歌。只要将这最后一摞文件处理好，他就可以放假下班了。</p>
叩叩叩。</p>
“王助理。”门口有人喊。</p>
王助理转头，有些诧异地道:“于苑？”</p>
于苑走进屋子，呼吸有些急促，额边也有汗珠，显然是从某个地方一路跑来的。</p>
“王助理，我想麻烦您一点事。”于苑道。</p>
王助理听到这话，知道不能提前下班了，眉头便有些蹙起。但他也清楚于苑的父亲是个人物，所以将不满的情绪压住，表情也很快平和下来。</p>
“什么事？你说吧。”王助理道。</p>
于苑突然就移开视线，深深吸了口气，像是这才鼓起勇气般飞快地说完:“我想向您打听一名学员的信息，看下他是分在哪个连队实习的，能不能把我也调去。”</p>
“把你也调去？”</p>
“对。”于苑点头。</p>
王助理迟疑地道:“哎呀，这通知都已经下发到连队去了，现在才来更改的话，有些晚啊。”</p>
“是啊，我知道让您为难了，所以想请您想个办法，看能不能通融一下。”于苑长这么大一直恪守规矩，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些话。他虽然嘴里说得顺溜，耳朵却也逐渐泛红。</p>
王助理却没在意这些，只问道:“你本来是分去哪儿的？”</p>
“宏城四营。”</p>
“宏城四营？”王助理提高了声音。</p>
于苑点头，有些紧张地问:“宏城四营怎么了？”</p>
王助理神情轻松下来，伸出手指点了点他:“算你运气好，有学员本来是分在漾城的，却调换去了宏城四营，正好腾出一个位置。那你去漾城怎么样？”</p>
“不，不是的，我是要查下那名学员分到哪个地方。他在哪里，我就调换去哪里，目的并不是只离开宏城。”于苑赶紧解释。</p>
“换人的话可能不太容易，但是可以帮你查一下学员分配的名单。”王助理低头开智脑，嘴里嘟囔着:“怎么你们都是来我这里查别人，然后也要跟着去呢？上午那学员最不像话，我就出去溜达了一圈，他就进屋子开了智脑偷偷查，还擅自改了信息，把他自己的资料发去了宏城四营。这下可好，那边连队接收了他的资料，我都不敢拆穿――”</p>
王助理说到这儿，应该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说漏了嘴，把疏于工作结果被人篡改信息的事情讲了出来，便有些紧张地抬头去看于苑。</p>
于苑却没注意到这些，在听完王助理的话后，他心头陡然咯噔一下，冒出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。</p>
于苑试探地开口:“王助理，那学员是不是叫……林……”</p>
他看见王助理神情一凛，还立即站直了身体。</p>
于苑心脏狂跳，轻轻吐出后一个字:“……奋？”</p>
“你怎么知道的？还有什么人知道？他在外面到处乱讲？”王助理迭声追问。</p>
于苑忙道:“没有，是我猜出来的。”</p>
“猜出来？”</p>
“我和林奋比较熟，今天上午路过这里时，看见他从楼里跑了出去。联想你刚才的话，就猜出来是他了。”于苑语气自然地回道。</p>
王助理脸色变了又变，最后道:“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调换到你想去的地方，但是这件事得替我保密。”</p>
“不用，我刚才想了一下，突然又改变主意，不想换地方了。”于苑转身朝大门走，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，朝着王助理笑了笑，“放心，我肯定会保密的。”</p>
于苑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，一路走一路笑。遇到学院那只人人都认识的黄狗时，将它一把搂在怀里亲了又亲，还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它头上。</p>
一名路过的教务人员问道:“于苑，你还没走吗？还在这里逗大黄。”</p>
于苑将帽子戴回去，对着他笑道:“马上走，马上就要走。就现在，立刻！下午五点的火车！”</p>
“哦，好的，一路顺风。”那人被于苑明显的好心情影响，也笑着离开了。</p>
于苑回到宿舍，拖上自己早就收拾好的皮箱飞快地下楼，离开学院，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。</p>
“去往宏城的车票一张。”</p>
他将自己的军官证和学员证一起递进售票窗口，很快证件连同车票又被一起递了出来。</p>
他拿好车票，看见上面印着一行小字:军部车厢5</p>
火车已经停在站台上，于苑上了军部专属的五号车厢，在寻找自己座位的同时就将车内人快速看了一遍，没有看见林奋。</p>
他将皮箱搁好后坐下，眼睛便一直盯着车窗外，看着那些从检票口出来的人。可直到火车启动，林奋也没有出现。</p>
难道他是明天才出发？可是明天就是报道截止的日期，那会迟到的啊。或许他没有坐火车？可去往宏城最快捷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，没道理啊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