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19年9.25, 我不会再爱祝政。</p>
—19年9.25，我不会再爱祝政</p>
—19年9.25，我不会再爱祝政</p>
……</p>
最后一句仿佛诅咒, 在祝政心里东奔西撞，没个停息。</p>
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也随着档最后一行字直冲顶端。</p>
压抑、烦躁、惊慌……这些词在他脑子里轮流过了好几遍。</p>
他试图从这篇几百字的回忆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他现在的境况，可无论他怎么找, 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。</p>
啪——</p>
祝政用力合上笔记本，将它推到最角落, 又弯腰捡起大衣, 抬手扔过去遮盖住它。</p>
这下, 看不见、摸不到了。</p>
祝政长舒一口气, 长臂捞过桌角的打火机、烟盒, 如释重负地点了根烟。</p>
烟雾缭绕，祝政一连抽了好几口, 尼古丁的快感让他得到短暂放松，不再困囿于他无法控制的情绪里。</p>
喧闹、聒噪的酒吧角落, 祝政夹着烟，人歪歪斜斜倚在沙发靠垫, 仰头, 眯着眼盯住头顶红红绿绿的天花板，微微张嘴, 一点一点吐出烟圈。</p>
烟圈蜿蜒盘旋半空，很快消散, 与这昏昧融于一体。</p>
可越热闹，越嘈杂，他越空虚。</p>
抽到第三根，祝政再也受不住, 蹭地坐起身，揉了揉眉心，弯腰捡起车钥匙、打火机，又捞过大衣、笔记本，起身往外走。</p>
走出酒吧，祝政站在街角，远眺着对面深沉的黄浦江，忽然想起关洁说过一句话——</p>
“他们烂得不像样，你比他们还烂。在上海这个流氓社会，你越卑鄙越能辉煌腾达。”</p>
他烂吗？</p>
之前他还有所保留，觉得他还有点救，如今他倒是可以坦然承认——他就是个烂人。</p>
至少对关洁来说，他是烂透了的。</p>
—</p>
关洁匆忙赶回出租屋，门还没来得及开，就见朱真一手握着门把，一手提着菜刀，神情冷漠地站在门口。</p>
关洁看到光亮的菜刀，眼皮跳个不停。</p>
“朱真，你要干嘛？”关洁提着气，小心翼翼问。</p>
朱真像是没听见，避开关洁，穿着睡衣睡裤，赤着脚，提着刀，一言不发往外走。</p>
关洁吓得嗓子眼疼，急忙腾出手拉住往外奔的朱真。</p>
朱真跟发了疯的野兽似的，力道大得很，几下就挣开关洁。</p>
嘭地一声，吉他掉在地上，砸出巨响。</p>
朱真瞬间停止挣扎，扭过头，直勾勾地看着关洁。</p>
下一秒，朱真像是意识到什么，蹲下身捡起关洁的吉他，一个劲地道歉：“对不起……西西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</p>
“我没……我没看到你。对…对不起，我我……”</p>
朱真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，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掉，一颗颗砸在地上，仿佛要砸出洞来。</p>
关洁抬手擦掉朱真的泪痕，捧住她的脸，额头抵在朱真额头，安抚她：“没关系，我没事。真真，你先冷静下来好吗？”</p>
朱真痛苦不已，边哭边向关洁控诉：“杨竞……他怎么怎么敢……怎么敢这样对我。”</p>
“我要杀了他…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，我要杀了他……”</p>
“他居然背叛我，他早跟别的女人上/床了呜呜呜呜呜呜……”</p>
朱真左手用力攥住关洁衣角，脸埋在关洁肩膀，呜呜咽咽说：“他怎么能……怎么能这么对我。”</p>
“要不是林贞贞跟我pk，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。他凭什么啊，凭什么这么对我。”</p>
“他怎么这么贱，怎么不去死。”</p>
两个小时前，朱真与林贞贞在直播间pk，双方粉丝纷纷助阵，朱真铆足劲想赢她，直播时没少费劲。</p>
pk到尾声，输赢已定。</p>
朱真抱着胜利者的姿态，端起之前的奶茶喝了几口，打算停播。</p>
谁知，她一抬头就见林贞贞直播间晃过一道熟悉的背影。</p>
背影穿了件白色背心，后颈下方纹了只蝴蝶。</p>
蓝色蝴蝶，蝴蝶间还有两个大写字母：yz。</p>
朱真一眼认出那人是谁，顾不上直播，对着麦大喊一声：“杨竞。”</p>
杨竞下意识回头，那张熟悉的面孔立马映入眼帘。</p>
朱真登时气血上头，整个人跟木头似地僵在原地。</p>
林贞贞见状，在直播间笑得格外无辜，还问她：“朱朱，你认识我男朋友吗？”</p>
“他是打电竞的，你要是喜欢，下周他有比赛，我让他给你留张门票好了。”</p>
朱真怒火烧，对着屏幕大叫：“婊/子！滚！”</p>
两方粉丝不明真相，全都被朱真的狰狞吓到。</p>
朱真在直播间怒骂主播林贞贞的事也插针见缝地传遍全网。</p>
一时间，“朱真直播间骂人”“林贞贞被骂婊/子”的词条直奔热搜第一。</p>
直播结束，朱真彻底失联。</p>
万岚找疯了都没找到朱真，只得打给关洁。</p>
关洁也是在出租车上，匆匆点开词条看了几眼。</p>
营销号剪辑过度，全都是骂朱真脾气爆、替林贞贞委屈的，关洁没刷到一个替朱真说话的。</p>
网络世界，向来有人不分青红皂白，凭着一两句话就断章取义，任意审判这个人是好、是坏。</p>
关洁前两天才经历一场大规模的网/暴，对于朱真这场直播事故，完全理解、明白她的心情。</p>
哭到没声了，朱真哑着嗓子说：“西西，我要去找他。”</p>
这次关洁没拦她。</p>
只是走之前，关洁弯腰夺过朱真手里的菜刀搁在鞋柜，说：“别拿刀，小心伤了自己。”</p>
说完，又补充一句：“等我两分钟，我陪你一起。”</p>
朱真流着泪，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等她。</p>
关洁见她还有点理智，没再刺激她。弯腰捡起地上的包、吉他，关洁一骨碌地丢在门口。</p>
丢完，关洁一身轻地甩上门，上前搂着朱真的肩膀往电梯走。</p>
两人一路出电梯、小区、打车直奔杨竞住处。</p>
路上，朱真脑袋靠在车窗，双手扣紧，面色惨白地盯着窗外。</p>
眼泪一直往下掉，朱真时不时地抬手擦一下。</p>
关洁坐在另一侧，偶尔往朱真身上看一眼。</p>
到目的地，关洁付完钱，跟着朱真下车。</p>
朱真来过无数次，线路早记得滚瓜烂熟。</p>
两人一路绕过花园、一片草坪，转几个弯，走进最里面的一栋楼。</p>
摁下电梯上行键，朱真擦掉眼泪，从包里掏出镜子开始补妆。</p>
像是完成某种仪式，这场补妆，朱真格外认真。</p>
先是散粉，再是眉笔、睫毛膏、眼影，最后是口红。</p>
口红挑了支颜色最艳丽、最有气场的正红色——迪奥999，传说的正宫娘娘色。</p>
关洁尝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件事，可看到平日可爱活泼的朱真成了这副样子，她忽然有点难过。</p>
爱情可以塑造一个人，也可以毁掉一个人。</p>
很不幸，朱真是被毁掉的那个。</p>
补完妆，朱真神情恍惚地望着镜子里陌生到自己都认不出的人，苍白无力说：“西西，待会儿不要看。站在走廊等我，别进去，我不想你看见……那么疯癫的我。不然以后，我再也没办法从容面对你了。”</p>
关洁吸了口气，扭头盯着浑身散发着死寂的朱真，点头答应：“好，我不进去。”</p>
滴的一声——</p>
电梯门缓缓打开，朱真绝望地闭了闭眼，提着包，动作沉重地迈出腿。</p>
关洁也跟着走出电梯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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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、砰、砰……哐、哐、哐……嘭、嘭、嘭……</p>
屋里不间断地传出重物倒地声、花瓶破裂声、玻璃破碎声……</p>
关洁站在走廊转角，上半身抵在墙壁，单脚垫起脚尖，仰头，阖着单眼皮静静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动静。</p>
片刻，关洁睁开眼，双手搜了搜衣兜，从左右口袋里翻出打火机、烟盒。</p>
捏住烟盒底端，关洁轻轻抖出一根，低头，张嘴咬出烟。</p>
舌尖咬住烟嘴滚动一圈，关洁大拇指轻微用力摁下打火机盖，抬手捧住迎风到处窜的火苗，关洁弓腰凑近火苗，一点一点点燃烟尾。</p>
烟点燃，关洁慢慢吸了一口，指间夹住烟，弯曲手肘，偏头，一言不发看向斜对面半开的房间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