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旭尧给了纪华池一个眼神。</p>
纪华池立即偷偷溜下了车, 趁人群不注意，跑进了学校里头。</p>
没过多久，大腹便便的牛德佑就急匆匆地从学校里跑了出来。</p>
他还没站定, 就有人认出了他，立即就高声喊道：“牛校长来了！”</p>
这一嗓子, 让所有人都目光都投注到了牛德佑的身上。</p>
不少人都在喊：“来得好！牛校长，你给大家说说, 之前那些关于巫山小学的闲话, 是不是从你这传出去的？！”</p>
牛德佑刚跑到校门口停下来, 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上的汗, 板着脸反问：“什么闲话？”</p>
听到牛德佑这么说，群众们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也会传谣言, 于是给了他个台阶下：“牛校长, 这么多老师都说是听你说的, 你也不要不承认。快点说, 你是听谁说的，趁还没天黑, 我们去找他！”</p>
其他群众也纷纷附和。</p>
后天就周六, 培训班就要开始报名了！</p>
他们在明天之前，必须把那罪魁祸首给揪出来才行！不然谁知道那培训班有没有什么名额限制？等他们去到就不给报了！</p>
然而，牛德佑听到群众的话, 立即板着脸怒斥道：“胡说八道！我根本没说过什么闲话！老师们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？他们有证据吗？”</p>
被牛德佑这么一反问，群众们有些哑火了。</p>
就这事还需要证据？</p>
难不成还会有人为了这是故意撒谎吗？！</p>
有脑袋机灵的群众眼睛一眯, 狐疑地看向牛德佑, 高声喊道：“牛校长，该不会这个闲话，就是从你的嘴里传出来的吧？”</p>
这话一出, 一眼惊醒梦中人！</p>
大家找了这一个下午，一直都在往谣言的上级找，思维都成惯性了！</p>
他们还想着问牛德佑是从哪听来的谣言，继续往上找呢！</p>
却没想过，牛德佑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！</p>
现在有人这么提醒，大家也回过味来。看着反应明显不对劲的牛德佑，越看就越觉得他可疑！</p>
牛德佑看着众人突然泛光的眼睛，心中一个咯噔，语气莫名地就心虚一些：“你，你们想要做什么？”</p>
大家看他都这个时候了，还揣着明白当糊涂，纷纷对他投出了几记白眼。</p>
更有人直接喊道：“牛校长，你就说这事是不是你做的吧。是就是，不是就不是，我们也不干什么，就是想要个答案！”</p>
纪华池说了，他们只需要知道是谁干的这事，不需要把罪魁祸首抓到巫旭尧面前。</p>
只要牛德佑把这事儿给认下来，明天他们就能去报名了！</p>
现在距离成功就差这临门一脚，找了一整天的群众们耐心瞬间耗尽，纷纷开口逼问牛德佑：“牛校长，你就直说了吧！多大点事儿啊！”</p>
“就是！牛校长，搞快点，你就赶紧把这事认下，咱们还好回去给孩子做晚饭呢！”</p>
……</p>
群众们的一声声质问和起哄，让牛德佑的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来。</p>
三小门口的交通已经全面瘫痪，周围楼房的窗户和阳台上也挤满了吃瓜群众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牛德佑的身上。</p>
面对这骑虎难下的局面，牛德佑是又后悔又怨恨！</p>
他没想到，自己只不过是口嗨了几句，糊弄了一下那几个老师，巫旭尧竟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！一点面子也不给他！</p>
实在是过分！</p>
牛德佑心中咬牙切齿，加上被这么多人用看猴一样的眼神盯着，本就没多少的涵养消耗一空，脸色难看道：“我说了不是就不是，我牛德佑从不会说人闲话！反倒是巫山小学的巫校长，我倒要问问看，他到底是何居心？！”</p>
说完，牛德佑抬头看着周围的群众，正义凛然道：“巫校长煽动你们这么多人，跑来堵住我们的学校，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！我牛德佑究竟哪里得罪了他？！”</p>
这么说着，牛德佑自己都已经相信是巫旭尧故意来欺负他了，越说就越气愤：“我不知道巫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，但是如果他对我有意见，就请直接说出来，大可不必耍这些花招！”</p>
听到牛德佑这掷地有声的一番话，围观的群众一时之间也迟疑了。</p>
难道这事，真的不是牛德佑干的？</p>
他们被巫旭尧当枪使了？</p>
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，周围群众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几分愠怒！</p>
也在这时，一道冷清的声线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：“是么？”</p>
这一声冰凉的声音，瞬间浇熄了所有人的怒火，让大家头脑猛然一清明。</p>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一直停在校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外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瘦的人影。</p>
夕阳打在巫旭尧的侧脸，为他的昳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。</p>
但那双丹凤眼中透露出来的冷意，却让所有人都无端一个冷颤！</p>
更别提被巫旭尧直视着的牛德佑！</p>
牛德佑只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，将他胸腔中那虚假的愤慨瞬间压垮！</p>
他费了好大的意志力，才没让自己被吓得后退！</p>
然而，随着巫旭尧双手插兜，缓缓地朝他走来。牛德佑的心跳，随着那每一声脚步声，开始剧烈的跳动！</p>
仿佛朝他走来的不是巫旭尧，而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恐怖存在！</p>
这一刻，牛德佑在无尽的悔意当中，还生出了一丝怨怼！</p>
巫旭尧明明这么厉害，为什么上次在巫山小学却不表现出来？！反而等到他犯了大错，才跑出来让他如此丢人！</p>
巫旭尧！</p>
他是故意的！</p>
牛德佑这么想着，反倒是不害怕了。一双被肥肉挤成眯眯眼的眼睛里，仿佛燃烧起了熊熊怒火！</p>
巫旭尧看到牛德佑这反应，似笑非笑地问道：“牛校长在生什么气？”</p>
巫旭尧的声音不大却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中：“我是何居心，我为什么要这么做，牛校长心里，不是一清二楚么？”</p>
围观的群众听到这意味深长的话，立即脑补了许多东西，看下两人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。</p>
而这时，巫旭尧殷红的薄唇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轻声对牛德佑道：“牛校长，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。”</p>
给他一个，杀鸡儆猴的机会。</p>
牛德佑听到这话，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极端的不祥的预感！</p>
他猛然抬头！惊恐地看向巫旭尧。</p>
巫旭尧却已经恢复了厌厌的模样，斜眼看向学校里头。</p>
众人发现他的视线，也下意识地跟着转头。</p>
然后他们就看到，之前偷溜进学校的纪华池，带着二十来个老师，从学校里走来。</p>
牛德佑看到这场景，心中一个咯噔，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。</p>
很快，纪华池走到巫旭尧身旁，递给了他一个“计划通”的眼神。</p>
老师们也走到了牛德佑跟前。</p>
这群老师当中，为首的是那天在办公室，带头跟牛德佑抗议的人，名叫柴鸿，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教师。</p>
他上前一步，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对牛德佑道：“牛校长，我们教完这学期，想辞职去巫山小学。”</p>
此话一出，牛德佑惊愕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！</p>
就连围观的群众，都一片哗然！</p>
他们在县里住那么久，多少也清楚纪华池带过来的这群老师，是三小近一半的老师数量了！</p>
如果这么多老师一下子全部离开的话，那三小不如原地解散算了了！</p>
牛德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，当即惊叫起来：“不行！我不允许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？！”</p>
柴鸿被吼得退后了半步，但是语言上却没有退缩：“牛校长，我们不是在恳求你的同意，而是在通知你。我们现在是合同制，只要我们付够了违约金，你无权拦下我们。”</p>
牛德佑闻言，仔细看了看柴鸿身后的老师们。</p>
果然，他们所有人都是当初被他强行从编制，转化为合同制的老师。</p>
牛德佑眼前一黑，险些没有晕倒过去！</p>
他声音有些干巴巴道：“你，你们哪来那么多钱付违约金？”</p>
“当然是巫校长帮我们付。”说到钱，柴鸿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意。</p>
巫旭尧不仅帮他们付违约金，而且答应给的工资，是他们现在的1.5倍！</p>
当然，巫旭尧也不是冤大头。</p>
这1.5倍的工资看起来多，但其实跟纪华池网上招聘老师的工资是一样的。</p>
只能说，是三小开的工资太低了！</p>
牛德佑听到柴鸿的话，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说“不可能”！</p>
但紧接着，牛德佑就想到巫旭尧又是承包牛角山，又是出钱修路，心中一凉。</p>
是啊…</p>
巫旭尧可不是他可以随意折腾的普通的人，而是一个超级富豪！</p>
这一刻，牛德佑终于明白过来，自己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。</p>
只是这时醒悟，为时晚矣。</p>
牛德佑只感觉嗓子一阵干痒，他想要说些挽回的话，但是一对上巫旭尧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</p>
面对现在这个局面，围观群众是又惊讶又茫然。</p>
不是，他们不是来抓说闲话的人的吗？</p>
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状况了？</p>
那他们这次抓人行动算不算成功啊？</p>
明天还能去报名不？</p>
那些来接孩子的三小家长更是急了。</p>
三小没了老师，那他们家孩子下学期怎么办？！是不是就没书读了？！</p>
当即就有家长想要讨个说法。</p>
但就在这时，另一个暴怒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：“胡闹！巫校长！你这是要干什么！”</p>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阮奉和黄鸿远结伴走来。</p>
黄鸿远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神情，阮奉却已经是处于急怒的边缘！</p>
他指着巫旭尧训斥道：“你把这些老师都带走，那下学期三小的学生怎么办？！你跟牛德佑的私怨，怎么能牵扯到学生身上？！”</p>
巫旭尧看见他，不仅没有生气，反而眼尾一扬，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奉，薄唇轻启：“欢迎三小的学生转学来巫山小学。我们学校，够大。”</p>
阮奉听到他这话，话头一哽。</p>
而周围的家长闻言，顿时眼前一亮！</p>
是了！</p>
他们可以转学啊！</p>
说实话，其实大家一直都很馋巫山小学的各种免费福利。特别是巫旭尧来了之后推出的各种新福利，他们这些城镇居民羡慕的那是眼泪都快嘴角流下来了。</p>
只是，之前巫山小学的教学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。</p>
可是现在。</p>
巫山小学出了一位县状元啊！</p>
再加上那么多三小的老师跑过去，那最不济，那也是跟现在三小差不多的水平吧？！</p>
他们下学期把孩子送过去，不就既能享受到三小的师资力量，还能兼得巫山小学的各种费福利？！</p>
天下竟还有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？！</p>
一时之间，围观群众中，即使孩子不在三小读书的家长，都忍不住动了小心思！</p>
巫旭尧淡淡地扫过围观群众的表情，眼尾闪过一抹嘲讽。</p>
挖牛角县其他学校的墙角这个方法，当初巫山小学招不到老师的时候，就在巫旭尧的脑内一闪而过。</p>
不过那时候崇阿的能量还够用，巫旭尧才没有动那么大的阵仗。</p>
但现在…</p>
巫旭尧一双凤眸淬着彻骨的寒意，凉凉地扫了牛德佑一眼，又转而看向阮奉：“阮校长，怎么？还有其他什么意见吗？”</p>
没等阮奉回答，巫旭尧下巴轻轻抬。</p>
用着极少出现的高傲姿态，带着几分压迫感地靠近了阮奉半步。</p>
冰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得到：“阮校长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，让我看看，阮校长是一小的校长，还是牛角县所有学校的校长。”</p>
巫旭尧这直白的讽刺，叫吃瓜群众忍不住大吃一口瓜！</p>
而阮奉更是被他这话，气得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，想要开口驳斥，但憋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。</p>
一旁的纪华池也状似无意地帮腔道：“阮校长经常来我们巫山小学指点工作，比黄局长还要上心呢。”</p>
一旁笑嘻嘻的黄鸿远被莫名拉下水，没好气地看了巫旭尧一眼。</p>
巫旭尧这家伙，要拿牛德佑和阮奉杀鸡儆猴就算了，拉他下水做什么。</p>
不过黄鸿远跟阮奉好歹是多年的交情，没忍心看着老伙计被年轻人这么欺负。</p>
于是连忙开口帮忙打圆场：“巫校长误会了，阮校长这人只是比较热心教育事业而已。之前是没分寸了一些，以后不会的了。”</p>
巫旭尧闻言，似笑非笑地看了黄鸿远一眼，才收回目光，没再对阮奉咄咄逼人。</p>
黄鸿远见巫旭尧给面子，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气。</p>
巫家这位二公子，有时候气势也未免太过可怕了，就连他都险些招架不住。</p>
黄鸿远被巫旭尧的气势慑住，并没注意到，自己的老伙计听到他的话之后，眼珠子陡然一停，苍老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。</p>
只有巫旭尧，又不着痕迹地扫了阮奉一眼。</p>
无知无觉的黄鸿远，未免有人继续盯着阮奉不放，连忙转移话题，对牛德佑道：“刚才听牛校长那么说，想来也是知道最近县里流行的闲话？你说，传出这话的人，到底是什么居心？”</p>
牛德佑听到牛德佑突然提到自己，心中一个咯噔，猛然转头看向他。</p>
只见此时，黄鸿远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淡了许多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牛德佑：“牛校长你说，那人是不是很恨我？”</p>
牛德佑听到黄鸿远这话，原本就冰冷的心顿时坠入谷底。</p>
被黄鸿远这么一提醒，牛德佑也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！</p>
他说教育局泄露了试题给巫山小学，还给巫山小学牵桥搭线，那不就是在暗指黄鸿远他贪污腐败吗？！</p>
当初牛德佑胡说八道的时候，根本没有想到那么远！</p>
在黄鸿远提出来之前，他可真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事儿对教育局的影响！</p>
如今意识到这一点，牛德佑肥硕的身体不由得有些摇摇欲坠。</p>
他跟巫旭尧交恶没什么，三小虽然少了那么多老师，但只要他想想办法，难关总能度过去的。</p>
但若是得罪了黄鸿远…</p>
不行！</p>
这件事绝对不能承认！</p>
牛德佑一咬牙，硬着头皮坚定道：“黄局长，这事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！我不知道是谁想害我，但我真的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！如果对方拿不出证据来的话，我会告他们污蔑！”</p>
那些被巫旭尧翘了墙角的老师，听到牛德佑这么说，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神情。</p>
说实话，这话到底是不是牛德佑说的，每个人都心里有数。</p>
但是牛德佑要他们拿出证据，那他们还真拿不出来。</p>
这事儿就是死无对证，随他怎么否认。</p>
这么一想，那几位当初最先被牛德佑忽悠住的柴鸿几人，不由得感觉到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。</p>
而黄鸿远听到牛德佑这话，也没有再细究这个问题。</p>
毕竟，他也没证据。</p>
黄鸿远只凉凉地说了一句：“那牛校长，可要好好规划一下，下学期学校的发展了。”</p>
牛德佑听到这话，只感觉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。</p>
之前那么多老师集体辞职，牛德佑还想着，教育局会不会帮他们一把？</p>
毕竟，三小可是公立学校啊！</p>
然而听黄鸿远这么说，牛德佑就知道，这一回，他是真的完了…</p>
这么一想，牛德佑忽然眼前一黑，身形一个晃荡，险些摔倒在地！</p>
周围的老师们看他这样，也没管自己下学期是不是要走人了，还是尽了人道主义，将牛德佑搀扶回学校休息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