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放在马桶的盖子上。</p>
洗了一半，头上满是泡沫的时候，手机“叮”的一声。</p>
顾晓池马上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，满是泡沫的手在浴巾上蹭了一下，还有些湿，顾不得了，拿起手机。</p>
是一个楼盘的推销广告。</p>
顾晓池把手机放下，沉默的把澡洗完。</p>
打开冰箱，还有白萝卜，顾晓池决定给自己坐个汤，消肿。</p>
端着汤，坐到餐桌前，又把手机握在手里。</p>
打开微信，点进葛苇的对话框。除了她的照片和两条语音信息，还能看到葛苇自拍的缩略图。</p>
顾晓池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。</p>
她在输入框里打字：“早。”</p>
又删了。</p>
想了想又输入：“宿醉头疼么？可以喝杯蜂蜜水。”</p>
还是删了。</p>
说什么都觉得突兀。</p>
其实她是想问葛苇生气没有，昨晚自己甩下她，就那样离开。</p>
如果葛苇说再也不要见顾晓池，把顾晓池辞了，顾晓池问自己，是不能救葛苇的遗憾更多，还是不能再见葛苇的遗憾更多？</p>
分不出上下。</p>
其实现在清醒过来，她的心里，除了不甘，还有浓浓的疑惑。</p>
为什么乔羽订婚了，葛苇却是那样开心呢？</p>
为什么葛苇昨晚梦到乔羽，却像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呢？</p>
******</p>
葛苇两天没消息，顾晓池打电话问韩菁，韩菁说葛苇这两天晚上没安排。</p>
安寒挺开心：“那多好呀，你工资还照发。”顾晓池沉默。</p>
直到周五的时候，韩菁打了一个电话过来：“周末你没课对吧？”</p>
葛苇签了一档新综艺，有点类似于山区支教，几个明星组队进山，按照各自所长，给山区孩子们上课。</p>
明星都这样，不是时刻在拍戏的组里。为了保持曝光率，综艺节目是个不错的选择。</p>
录制行程定了周六周日两天，要住一夜。</p>
蒋一涵是个单亲妈妈，家里孩子离不开人，韩菁就想起了顾晓池：“你能跟着去么？”</p>
顾晓池说：“可以。”</p>
挂了电话，顾晓池打给周骊筠：“周老师对不起，周末您约我看展，去不了了。”</p>
周骊筠问：“有什么事吗？”</p>
顾晓池说：“嗯，工作的事。”</p>
周骊筠温声告诉她：“别太辛苦，有事可以找老师帮忙。”</p>
顾晓池说：“谢谢周老师。”</p>
周骊筠一向对她很好，她内心感激。</p>
周六一早，顾晓池背着书包站在橙果娱乐的公司楼下。</p>
不一会儿，一辆大巴开过来，停在顾晓池面前。</p>
韩菁探头出来：“哟，这么早。”招呼顾晓池上车。</p>
顾晓池挑了一个后排的位置，靠窗坐下。</p>
去的路上山路崎岖，请了更有经验的专业司机，不用顾晓池开。叫顾晓池去，是怕葛苇录制间隙要去哪儿，在当地租个车让顾晓池开，方便。</p>
不一会儿，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上车。</p>
都是要同去的工作人员。助理，化妆，服装。</p>
这节目跟上面的政策正相符，宣传力度大，资源也好。韩菁很重视。</p>
化妆造型一类，都带了自己公司的人去。</p>
葛苇是橙果娱乐的一姐，这些资源，予取予求。听小平说，很久以前就这样。</p>
不一会儿，一辆45座的大巴，坐满了一半。</p>
大家叽叽喳喳的聊着天。顾晓池寡言，没有人坐在她旁边。</p>
她乐得清净，把书包里的《战争与艺术》翻出来继续看。</p>
人都来齐了，韩菁指挥司机开车，去葛苇的小区接她。</p>
顾晓池有些忐忑，盯着书页上的字。</p>
字都认识，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，一行字往往要看上两三遍，看得慢极了。</p>
车停了，刹车“嘎吱”一声，顾晓池的心也跟着“嘎吱”一声。</p>
韩菁给葛苇打电话，顾晓池竖起耳朵听。</p>
葛苇好像还没准备好，韩菁在骂她：“一车人都在等你！赶紧的。”</p>
挂了电话，对司机说：“不好意思，麻烦稍微等一下。”</p>
等了大概十分钟，顾晓池只看进去了一行字，一抬头，又忘了。</p>
愣愣望着葛苇家的方向。</p>
一个熟悉的人影飘出来，穿一件黑色皮衣，浅蓝色补丁牛仔裤，一双白球鞋上的鞋带是粉红色的。</p>
今天天气很好。葛苇的粉鞋带，在阳光下晃啊晃的。</p>
顾晓池赶紧低头，强迫自己的眼光落回书页上。</p>
心里却在数秒。</p>
数到一百三十七秒的时候，一阵脚步声从车门口传来，连同咋咋唬唬的声音：“哟，早呀。”</p>
韩菁骂她：“迟到了看你怎么办！就不能早点起来么？”</p>
葛苇打着哈哈：“晚起毁上午，早起毁一天啊。”</p>
这边撩一下，那边撩一下。说化妆妹妹新染的头发好看，又说服装妹妹的吃土色唇釉很潮。</p>
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，没有人会生葛苇的气。</p>
葛苇站在车门口，环视一圈，开始往里走。</p>
葛苇越走越近，顾晓池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。</p>
葛苇一边跟小平说着微博上新火起来的少数民族小哥哥，一边一屁股在顾晓池身边坐下。</p>
顾晓池一愣。</p>
车上的座位还剩了大半，顾晓池万万没想到，葛苇会坐在她旁边。</p>
从她们那啥过以后，葛苇从来都是躲着她的。</p>
葛苇坐的太过自然，以至于根本没人问她为什么坐在了那里。</p>
也许那个座位阴凉，葛苇怕晒呢。</p>
唯独韩菁往这边看了一眼，也没说什么。</p>
葛苇的眼神，有意无意往顾晓池这边飘了一下。顾晓池的头，埋得更低了，假装专注的眼神差点把书页烧了一个洞。</p>
其实葛苇并没有理顾晓池，她身子朝向外侧，翘着二郎腿，整个人扒在前座的椅背上，跟前面的妹妹们聊得热火朝天。</p>
说少数民族小哥哥又狼又奶，好几个妹妹尖叫一片。顾晓池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。</p>
葛苇聊得起劲，话题从小哥哥变到医美，葛苇说起一个女明星，最近剌了双眼皮特自然，化妆妹妹惊呼“简直太自然了，根本没看出来！”</p>
葛苇笑着说那医生她也认识，她在那里打过美白针，可以介绍给大家，妹妹们又炸了。</p>
车开了很久，到这时，连顾晓池都开始恍惚，葛苇也许真是无意选中了这个位置，就因为阴凉防晒。</p>
顾晓池在她眼里就是堆空气，根本不用在意。</p>
聊得累了，前排一个服装妹妹，从包里摸出一盒饼干，巧克力夹心的，每人发了一包。</p>
葛苇也笑嘻嘻接了，一点架子都没有，韩菁回头瞪了她一眼，葛苇举起饼干晃了晃：“就这么小一包！不会胖的。”</p>
韩菁无奈摇摇头，转回身去。</p>
大家纷纷开吃，一阵浓郁的巧克力味传来。葛苇也撕开包装袋，“嘶啦”一声。</p>
葛苇拿起一块喂进嘴里，能听到她咀嚼的声音，滋呀滋呀。</p>
忽然顾晓池捧着书的手背，被碰了碰。</p>
顾晓池垂眸，葛苇的手垂在她的手边，手里捏着的饼干袋子里，还剩了一块饼干。</p>
特别自然的递给顾晓池，话都没说。</p>
顾晓池伸手接过。</p>
葛苇的手缩了回去，把空掉的饼干袋子，扔进过道里的垃圾桶，手又重新扒上前排椅背，与大家的话题切换到了宠物。</p>
小平拿出手机，给大家看家里新养的布偶猫，大家一片awsl的尖叫。</p>
顾晓池不知道，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。</p>
她捏着那块饼干，觉得自己手指的温度太高，巧克力的夹心都快化了。</p>
把饼干喂进嘴里时，顾晓池头埋得很低，埋到椅背下面。</p>
她不知道该不该让别人看到，葛苇给她递饼干。</p>
她的额头抵在前排靠背上，咀嚼的声音放得很轻，怕被任何人听到。</p>
巧克力的滋味，苦里泛起一阵后味的甜，很好吃。</p>
吃完了，顾晓池坐直身子。</p>
女生们的话题暂告段落，葛苇靠回椅背上，闭目养神。</p>
车子转了一个方向，太阳方位转变，照到顾晓池和葛苇这边的座位上来。</p>
没有窗帘。</p>
顾晓池想了想，把手里大开本的书合上，用肩膀抵在窗户上。</p>
阳光被遮去了大半。</p>
顾晓池闭眼假寐。</p>
手背又被碰了碰。</p>
顾晓池睁眼，看向葛苇，葛苇的眼睛还闭着，根本没看顾晓池。</p>
顾晓池迷茫，低头，这才看到葛苇的手里拿着半边耳机。</p>
另一只塞在葛苇的耳朵里，被她卷曲的长发挡住，顾晓池没发现。</p>
车子开出两个多小时，车上的人都睡着了，有男生轻微的打着呼噜。</p>
顾晓池悄悄伸手，接过葛苇手里的耳机。</p>
手指碰到葛苇的手指，凉凉的，好嫩，又滑。</p>
顾晓池把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，整理了一下头发，把耳机挡住。</p>
音乐声传来。</p>
是一首英文歌，旋律悠扬，顾晓池没听过，只能依稀听清英文歌词：</p>
“If you miss the train I\'m on，</p>
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。</p>
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，</p>
A hundred miles。”</p>
一个温柔的女声，浅吟低唱，有点哀伤，又带着一点点希望。</p>
中午的阳光本来炽烈，被顾晓池用书本挡着，也温柔了下来，像夕阳。</p>
满车的人都睡了，顾晓池大胆的睁着眼睛，看着葛苇。</p>
葛苇的脸藏在阴影中，只有额头上有一点光。睫毛长长的，扫在下眼睑上。</p>
侧脸的线条美炸了。唇峰微微翘起，不张嘴，也跟在勾引人似的。</p>
顾晓池想，如果这样的葛苇坐在一列火车上，她会错过吗？</p>
不，她不会。</p>
她一定拼了命的去追，拼了命的去跑。跑到呼啸而过的风，全都灌进胸腔里，传出一阵撕裂般的疼。</p>
她还会继续跑下去。</p>
忽然葛苇藏在阴影里的嘴动了动。</p>
顾晓池看到葛苇用嘴形说：“傻。”</p>
作者有话要说： 感谢在2021-02-01 17:14:07~2021-02-02 16:48: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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