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皇帝的眼神垂下去，望着妃子的胸前。</p>
同样的雪白，同样的细嫩。</p>
妃子咬了口，笑道“好甜”，就撒娇说“饱了”，又放下。</p>
不知妃子是不是真饱了，反正皇帝的眼睛是饱了。</p>
畅快笑着站起来，准备带着小太监离去。</p>
忽然葛苇饰演的妃子，柔声说道：“这就走了？”</p>
皇帝愣，现场的工作人员也愣。</p>
这是葛苇临时加的台词。</p>
倒是俞导看起来还算沉着。摄像看着她，用嘴型问她要不要卡，俞导挥手，示意他们继续拍。</p>
俞导跟葛苇合作的戏挺多，从葛苇出道开始就带她。知道葛苇是那种天赋爆表型的演员，演起戏来感觉特对，入戏之后经常有灵光闪的时候。</p>
这个时候由她临场发挥，往往有剧本编写不出的意外惊喜。</p>
俞导以前就尝过葛苇天赋的甜头，这会儿紧盯着监视器，看她准备如何。</p>
皇帝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资深演员，愣了下，就接起葛苇的戏：“那你想如何？”</p>
葛苇撒娇，襦裙里的对玉足抬起来，缓缓转着脚脖子：“皇帝总不来看臣妾，臣妾终日闷在这宫里呆坐，脚都肿了。”</p>
皇帝背着手，眯着眼睛看他面前这只小狐狸。</p>
小狐狸眼波转，娇憨的招招手：“你过来，替我脱了这织履，揉揉脚。”</p>
对着顾晓池。</p>
顾晓池本来一直垂着首，乖乖跟在皇帝身后，当块称职的背景板，此时一愣：不是说没台词么？怎么突然cue到她了？</p>
皇帝说：“胡闹。”语气中却带着宠溺</p>
这部电影的时代背景，类似于历史上的唐朝。皇帝的近侍，那是只能服侍皇帝人的，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。</p>
就算皇帝宴请嗣王、郡王，他们也不能使唤近侍给自己布菜，那是僭越。</p>
这会儿葛苇饰演的妃子，竟提出这么个胆大包天的要求，亏得没有旁人听到。</p>
皇帝眯了眯眼，看神情，不知是不是有瞬想动怒。</p>
最后却哈哈大笑：“既然你看得起他，那就留给你晚。”</p>
背着手走出殿去。</p>
俞导在监视器后面看着，觉得戏接得挺好。</p>
这样一来，后面皇帝对妃子起了疑心，觉得她串通父家想要夺权，就更加说得通了。</p>
早早的埋下蛛丝马迹。</p>
皇帝走了，剩下顾晓池人垂首，立在葛苇面前，不知该如何表现。</p>
“你过来。”葛苇慵懒的招手，半靠在榻上，髻上饰有镶玉的流苏，在灯烛下熠熠发着光。</p>
活脱脱一幅美人娇卧图。</p>
顾晓池垂着头走过去。</p>
俞导一直没喊卡，顾晓池只得听葛苇的。</p>
还好她此时都是背对镜头了，不用做什么表情，毕竟她也不是演员。</p>
葛苇的脚伸到顾晓池面前，晃了晃：“皇帝都准了，你还不动？”</p>
织履编织出复杂的花纹，看就是顶得宠的宠妃。</p>
顾晓池伸手，把那织履脱下来，露出雪白的罗袜来。</p>
女子露足，本是不上台面的。则本朝风气开化，二则面对个没什么功能的太监，皇帝也觉得无所谓。</p>
顾晓池给葛苇揉着脚。</p>
葛苇又招手，唤贺淼：“别拘着啦，没看我给你留着好吃的么？”</p>
贺淼“扑哧”声笑出来，欢快的跑到葛苇面前：“就知道娘娘是给婢子留的。”</p>
“别娘娘、娘娘的了，主上都走了。”葛苇瞥贺淼一眼，带着宠：“坐下吃吧。”</p>
贺淼高高兴兴在榻的另一边坐下，拈起一块透花糍：“做得好生精巧。”</p>
“会儿还不是进了你的肚子。”葛苇掩嘴笑。</p>
贺淼饰演的侍女，年纪轻，又贪嘴，吃起来格外狼狈，馅儿都掉出来。</p>
“哎哟。”葛苇看得着急，自己伸手拈起一块：“得这样吃，我喂你。”</p>
青葱般的手指，拢着只小兔子般的透花糍，递过去，喂进贺淼嘴里。</p>
贺淼吃进去，腮帮子鼓鼓的：“姐姐真疼我。”没再自称婢子。</p>
葛苇笑，戏是对着贺淼演的，脚趾在一转，在顾晓池的掌心里刮了下。</p>
那是镜头拍不到的。</p>
顾晓池控制着自己的背影没抖。</p>
“够了。”</p>
等到贺淼吃得差不多了，葛苇觉得自己的脚也揉够了，挥挥手，解放了顾晓池。</p>
顾晓池想着方才皇帝的动线，复制了遍，终于退出了镜头外。</p>
松了口气。</p>
镜头还在拍。</p>
顾晓池站在一边，刚好能看到俞导的监视器。</p>
两姐妹笑闹了阵，都乏了，贺淼服侍葛苇宽衣，葛苇躺在榻上，对着贺淼招手：“今晚睡这里，我们姐妹说说话，像进宫前样。”</p>
贺淼躺在葛苇身边。</p>
两人私语着什么，不知怎的，说到了贺淼的秘密般，贺淼嗔道：“姐姐，这是能乱说的么？”</p>
上去就咯吱葛苇。</p>
葛苇连串的娇笑声，洒在片场。两人打闹，不知何时，贺淼捏住了葛苇的手腕。</p>
葛苇还是笑看着她，眼睛弯弯的。</p>
这是俞导的拿手好戏。很擅长挖掘女孩子之间复杂的情感，有依恋、陪伴，有较劲、妒忌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。</p>
比友情更多些。</p>
顾晓池盯着监视器，抿嘴。</p>
曾经汽车的后座，无数次，她也这样攥着葛苇的手腕。</p>
那时的葛苇，也全当是一场戏么？</p>
俞导终于喊了“卡”。</p>
葛苇带着贺淼走过来，问：“还行吗？”</p>
俞导兴奋的点头：“挺好。”</p>
三人围在监视器前看回放，顾晓池站在后面，也能看见。</p>
葛苇喂贺淼吃透花糍，眼神里都带着宠，又捏捏她的鼻子。</p>
顾晓池呢？顾晓池躬身在葛苇的面前，背对镜头，当块称职的背景板。</p>
顾晓池忽然觉得很难过，很汹涌的难过，排山倒海般涌来，下子，她的眼睛都红了。</p>
本来拼命忍着，没忍好，感觉眼泪很快就要掉出眼眶。</p>
她穿着小太监的衣服来不及换，急匆匆的跑出片场去。</p>
葛苇从监视器前抬头，看向顾晓池的方向。</p>
眼神只捕捉到一个背影。瘦削的，倔强的，孤独的。</p>
个人匆匆跑过凌乱的片场，还绊了旁边的灯一下，个趔趄，显得格格不入。</p>
******</p>
葛苇走出来的时候，顾晓池在看月亮。</p>
乌云还没飘走，月亮虽圆，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。</p>
她本想抽烟，在身上摸了摸，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小太监的戏服，没有口袋，更没有烟。</p>
顾晓池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。</p>
她向来不是个情绪化的人，只是在看到葛苇和贺淼的片段回放时，阵控制不住的难过。</p>
她忽然觉得，那好像她们的人生。</p>
她在葛苇面前，永远只能低到尘埃里。</p>
她太喜欢太喜欢葛苇。</p>
而葛苇呢？能坐在葛苇身边的人，是乔羽、贺淼，或者与她们类似，与葛苇同在一个世界的人。</p>
顾晓池被挡在她们的世界之外。在上大学以前，她连电影都没看过几部，连咖啡怎么喝都不知道。</p>
她只是一块没有台词的背景板。是葛苇时兴起之后，用到的件道具。</p>
倒很符合她寡言的性子。</p>
“生气了？”个熟悉的声音，尾音扬起，带一点暗哑。</p>
顾晓池转头，是葛苇。</p>
穿着刚才那件绛紫色的襦裙，裹着件军大衣。</p>
顾晓池默默看着她。</p>
葛苇走过来：“因为让你给我揉脚，就气了？那都是演戏。”</p>
顾晓池摇摇头，又点点头。</p>
意思是她没气，她知道那是演戏。</p>
只是她不知道，葛苇曾经与她的亲密，是不是也都是戏。看上去，葛苇跟任何人都可以那样亲近。</p>
顾晓池转身想走。</p>
葛苇拉了她一把：“你总躲着我干嘛？”</p>
顾晓池说：“没。”</p>
葛苇撇了撇嘴。</p>
她刚才时兴起、忽然加戏，是想到这样妃子的人物更完整，二来，想要逗逗顾晓池。</p>
自从顾晓池表白、她没回应以后，二人之间总是别别扭扭的，顾晓池总躲着她。</p>
葛苇不傻，她能看出顾晓池，其实挺在意同学贺淼的存在。</p>
可能正因为是同学，才更容易在心里比较。</p>
葛苇就想通过贺淼，逗逗顾晓池，哪怕顾晓池生气，来质问她呢。</p>
毕竟……她以前和顾晓池，大家都坦诚相见了，她现在对贺淼戏里戏外、撩来撩去的，顾晓池生个气、吃个醋，才正常吧？</p>
没想到顾晓池跟个闷葫芦似的，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。</p>
还在躲。躲得更凶。</p>
葛苇从军大衣的口袋里，摸出一包烟，自己点了根，吐出一个烟圈，又问顾晓池：“要么？”</p>
顾晓池犹豫了下，点点头。</p>
葛苇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来，顾晓池抽出来，葛苇又摸出打火机，“咔嚓”声，打燃火。</p>
顾晓池叼着烟靠过来。</p>
葛苇身上熟悉的香味飘过，清酒混合着茉莉茶香，穿着妃子的戏服都掩盖不住。</p>
顾晓池点燃了烟，迅速的向后躲开。</p>
两人对着月亮吸烟，沉默了阵。</p>
个穿军大衣的妃子，个叼着烟的小太监，轮被乌云遮住的圆月。</p>
场景挺诡异。</p>
葛苇问：“你知道贺淼想追我么？”</p>
顾晓池点点头。</p>
葛苇吐出一缕轻烟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</p>
顾晓池说：“我觉得挺好。”</p>
葛苇被化得狭长的眼睛，狐狸似的，又眯了起来：“你觉得……挺好？”</p>
作者有话要说： 葛苇：这到底是谁家的闷葫芦？！（气到扶额）</p>
作者：你猜谁家的……？感谢在2021-02-07 17:34:36~2021-02-08 10:18: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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