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晓池看着葛苇。</p>
唐朝妃子的妆容已经卸掉了，化了日常的妆。粉打得很薄，透出天生的好皮肤，简单描了眉，没贴假睫毛，薄薄刷了一层睫毛膏，睫毛特别长。</p>
葛苇家客厅的顶灯，是冷白色，照得长长的睫毛，在眼下投出毛绒绒的阴影。</p>
身上冷香的味道，铺天盖地，比刚才更加汹涌。是葛苇出汗了么？顾晓池胡思乱想着。</p>
根本不敢看葛苇的眼睛，就盯着葛苇的嘴唇看。</p>
还没擦口红。但不似平时夜里的苍白，反而红润的，带着水光，像草莓。</p>
像葛苇刚刚在房间里，无数次抿唇又轻咬，带着千回百转的心绪，然后出来的效果。</p>
空气静得可怕。暴露人地动山摇的心跳。</p>
见顾晓池不说话，葛苇又问：“真不想？”</p>
她没生气，反而轻轻的笑了，女妖精似的。</p>
手抬起来，顾晓池一躲。</p>
但葛苇只是伸手，伸出纤纤的食指和中指，并拢，贴上自己的唇。</p>
轻轻碰了一下，又拿开。</p>
印上顾晓池的唇。</p>
像在盖章。</p>
顾晓池能感觉到葛苇身上的温度。但她的手指很凉，冰冰的，冷得人浑身一抖。</p>
指间带着淡淡的烟味，薄荷味。顾晓池现在自己也抽这烟，闻熟了，觉得很好闻。</p>
但葛苇手指上的薄荷味，还混合着她的体香，说不清道不明，像花，又像一片清新的丛林。</p>
浩渺的森林。显得人会特别渺小的森林。一走进去就迷了路，一辈子再也摆脱不了。</p>
顾晓池心里的震荡还未结束，葛苇的手指就拿开了。</p>
快得不过一瞬之间。</p>
顾晓池心跳如雷。</p>
葛苇绕到沙发边，拿起手包：“走吧。”</p>
******</p>
坐回驾驶座的时候，葛苇手指的触感，还残留在顾晓池的唇边。</p>
带着薄荷的味道，现在回过味来，好像还带着一丝丝甜，葛苇吃过的草莓香口胶味道。</p>
冰冰的，凉凉的。</p>
手指保养得极好，柔嫩轻软。让人想起软软的唇。</p>
曾经就那样贴上来，痴缠的，不休的，不过是滚烫的。</p>
葛苇低喝一声：“看路！”</p>
顾晓池猛然抬头，一个急刹车。</p>
一只野猫跑过。</p>
顾晓池一头冷汗：“抱歉。”</p>
葛苇笑了一下：“我答复贺淼了。”</p>
“啊？”顾晓池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。</p>
“贺淼啊，她不是跟我表白么。”葛苇说：“你猜我答应她了么？”</p>
顾晓池沉默。</p>
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捏紧了。</p>
“没答应啦。”葛苇靠向座椅靠背，懒洋洋的说：“她不是我的菜。”</p>
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又放松了。</p>
“不过呢。”葛苇看向窗外：“我今晚吧，其实是去……”</p>
“相亲。”</p>
手指抖了一下，在方向盘上缠绕着，顾晓池瞟向导航的时候，能看到自己骨节的形状。</p>
手指一下子捏的太紧，连骨节的形状都看得分明。</p>
“邬寒轻你知道么？”葛苇的头转回来，看着后视镜，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意。</p>
顾晓池也看了一眼后视镜，二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。</p>
顾晓池移开眼神，点点头。</p>
邬寒轻就是有名到，连顾晓池都知道她是谁的地步。</p>
“她想认识我。”葛苇低头看自己的手，玩了一会儿手指，又抬头：“你说我待会儿，该怎么答复她？”</p>
顾晓池沉默。</p>
葛苇叹了口气，眼神又瞟向车窗外。</p>
窗外有点夜色的味道了。车水马龙的街，火树银花的灯。</p>
热闹汩汩的流过，就显得人特别寂寞。</p>
这么多年……自己寂寞么？葛苇在心里问自己，却也没得出个答案。</p>
她之前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</p>
“试试吧。”</p>
前座的顾晓池，突然出声。</p>
“什么？”葛苇转回头，看着后视镜。</p>
“我说，你可以试试。”顾晓池没看后视镜，专心开着车：“和邬寒轻前辈。”</p>
“哈。”葛苇笑了一声：“是么？”</p>
沉默了一瞬。</p>
懒洋洋的拖长了调子答道：“那好啊。”</p>
送葛苇到了一家会所，欧式的，两根粗大的罗马柱显出低调的奢华。</p>
顾晓池想起邬寒轻的那张脸。</p>
鹅蛋脸，大气的。不像很多年轻女演员那样去削了腮，下颌骨微微显露，反而自有味道。</p>
光洁的额头，眉毛略有眉峰，有一种上个时代的美感，却不过时，有一种岁月沉淀的韵味。</p>
顾晓池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了一下，好像没看过邬寒轻跟葛苇的合照。</p>
但想象着这样的两张脸。一个端庄，一个妩媚。</p>
想象着这样的两个人。一个挺拔，一个妖娆。</p>
站在一起，好像会很配。</p>
今天送葛苇来的会所，也很配邬寒轻。不显山不露水，却自然的透露出贵气。</p>
葛苇下车，对顾晓池说：“你先回去吧，不用等。”</p>
不用等的意思是……顾晓池想起刚才葛苇的话，拖着长长慵懒的调子：“那好啊。”</p>
是在回应顾晓池的那个建议，建议她跟邬寒轻试一试。</p>
顾晓池沉默的驾车驶离，盯着方向盘边自己的袖口。</p>
就两件棉服，洗得很勤，没有灰尘或油渍，但黑色洗多了就透着一股灰，很窘迫。</p>
邶城的冬天长，这样灰蒙蒙旧朴朴的棉服，要陪伴人很久。</p>
却也并不期待春日，春日里也没有明亮的新衣。</p>
顾晓池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，逐渐变远的会所，巨大奢华的罗马柱还清晰可见。</p>
那是邬寒轻的世界，也是葛苇的世界。</p>
她们属于同一个世界。</p>
******</p>
回橙果停了车，顾晓池打算坐公交车回学校。</p>
晚上也许还来得及画一会儿画。周骊筠的个展，就在不久以后，也该准备起来了。</p>
路过便利店，想着学校食堂应该已经关门了，走进去，想买个包子打发掉一顿晚餐。</p>
结账的时候，看到柜台边的小框子里，放着一盒草莓香口胶。</p>
娇艳的粉。</p>
顾晓池拿起来闻了一下。熟悉的味道，就是下午葛苇呼吸里的味道。</p>
“要么？”店员举着扫条码的仪器问她。</p>
顾晓池低头看了一眼价签，刚出的新品，日本牌子，一盒三十块。</p>
能买十个包子，抵三顿晚餐。</p>
顾晓池把草莓香口胶放在柜台上：“要。”</p>
把香口胶揣在口袋里，走到公交车站。</p>
包子这时反而不想吃了，束好口袋，收进书包。</p>
顾晓池撕开草莓香口胶的塑封。</p>
抖出一颗，放进嘴里。</p>
就是这个味道。一丝丝甜，葛苇呼吸的味道。</p>
顾晓池嚼着香口胶，想起那个游乐场，那个摩天轮。</p>
她第一次对葛苇表白：“要不咱俩试试。”</p>
葛苇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表白。没有像对贺淼那样正面拒绝过，但是从来没有回应过。</p>
等得久了，顾晓池渐渐就明白了葛苇的意思。</p>
没有希望。不必追问。</p>
成年人的世界，至少该有这份默契。</p>
葛苇没有拒绝她，大概是因为，大家还是同事，会有些尴尬。</p>
还有，她好逗。顾晓池不傻，能看出葛苇很多时候，喜欢逗着她玩儿，就像她喜欢叫她：“小朋友。”</p>
不像她今晚去见邬寒轻，谨慎挑选，精心打扮。</p>
因为重视，葛苇反倒变成了乖乖的那一个。</p>
顾晓池嚼着香口胶，渐渐的，草莓的香味消失了。香口胶变成了一块寡淡无味的橡胶，嚼得人腮帮子疼。</p>
她今晚亲手帮葛苇选了相亲的裙子，也亲口对葛苇说：“你可以试试。”</p>
从和自己试试，到和邬寒轻试试。</p>
她亲手把葛苇，推得远远的。</p>
顾晓池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，把其他坐在公交车站的人，吓了一跳。</p>
一把把书包甩在肩上，开始往反方向跑，跑向橙果。</p>
她越跑越快，迎着风。</p>
二月的风还凛冽着，逆着风跑，冷风大口大口灌进胸腔里。</p>
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，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感，整个喉咙里像有钝刀子在割。</p>
呼。呼。呼。</p>
顾晓池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。</p>
没有了草莓味道的香口胶还含在嘴里，像一块橡胶。</p>
路人都在看她。顾晓池却不理，手臂越摆越快，脚步砸在地面上，频率也越来越快。</p>
她一路狂奔，跑回橙果的停车场，远远的就开始按车钥匙上的解锁键。</p>
坐进驾驶座，呼吸还未平复，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。</p>
呼。呼。呼。</p>
顾晓池一把把书包甩在副驾，一脚油门，开车向来时路驶去。</p>
作者有话要说： 不得了不得了，顾晓池一个回马枪！她她她要A上去了吗？</p>
今天是除夕啦～感谢小天使们过去一年的支持与陪伴，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呀！TAT祝大家新的一年都健康开心呀～朴素平淡就很幸福啦～</p>
【新年小剧场】</p>
葛苇：你以前干嘛总让我跟别人试试？！</p>
顾晓池：那是假的，我只想你跟我试。</p>
葛苇：我们……不是试过那么多次了么……（脸红）</p>
顾晓池：可，还有很多，没解锁啊。（拥上去）</p>
（作者官方吐槽：又懵又奶又正经的开h腔，让大姐姐怎么拒绝呢？=v=）感谢在2021-02-10 10:19:13~2021-02-11 08:45: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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