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晓池和周骊筠，就这样看着葛苇一个人忙活了一阵。周骊筠忍不住问：“葛小姐，什么事？”</p>
葛苇反而不抖了，她把烟含在嘴里，又打了一次打火机，这次打燃了，把烟点着，葛苇问：“你是喜欢顾晓池么？”</p>
“苇姐……”顾晓池出声阻止。</p>
她看着葛苇，一个人站在一片阴影里。被乌云遮住的月光，很淡很淡，也没有路灯。</p>
她瞧不清葛苇，只能看到一个身影，高高瘦瘦的，瘦得令人有点心疼。</p>
唇间一个红点，一明一灭。是葛苇刚刚点着的烟。</p>
顾晓池觉得隔得这么远，她好像都能闻到那熟悉的薄荷味。</p>
还有……葛苇嘴里的味道。</p>
身边周骊筠轻轻的笑声，打断了顾晓池的思绪。</p>
周骊筠远远冲着葛苇说：“葛小姐，你知道么？我从美院辞职了。”</p>
没有正面回答葛苇的问题，话罢，重新揽住顾晓池的肩：“我们走？”</p>
顾晓池抿了抿嘴，但最终，还是什么都没说，微微点头。</p>
周骊筠揽着她走了。</p>
葛苇一个人站着，望着前方，抽着手里的烟。</p>
她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，其实周骊筠和顾晓池的背影，很快就消失了。她们很快钻进周骊筠的车里，向美院的方向开去。</p>
葛苇觉得自己，可能是在看那一片夜色。</p>
像她迷茫的心。</p>
******</p>
第二天一早，葛苇家的门铃响了。</p>
葛苇本来打着哈欠在喝咖啡，刚才还懒洋洋的脸，一下子沉了下来，紧绷着。</p>
她已经知道门口的人是谁。</p>
她有点紧张。</p>
打开门的时候，深吸一口气，换上一张笑脸：“小羽。”</p>
乔羽笑了一下：“早。”</p>
此时不过早上七点多，乔羽看起来已经状态很好，化了淡淡的妆，整张脸都在发光，一点都不肿。</p>
葛苇由衷的说：“你状态挺好的。”</p>
乔羽想了想，歪着头说：“金钱的力量？”</p>
葛苇笑了。</p>
好像到了她们这个年纪，要维持精致的美貌，金钱、精力、闲心，缺一不可。</p>
不像顾晓池……</p>
葛苇不知道自己，为什么又想起顾晓池，顶着青春无敌的一张脸，洗把脸就能走人，阳光下连脸上没擦干的水珠子，都是美的。</p>
乔羽说：“我带了化妆师来，你就在家化妆吧，一会儿我直接接你走。”</p>
葛苇愣了一下：“不是坐节目组的大巴么？”</p>
乔羽笑：“我跟导演商量好了，咱们俩自己开车，自己录视频，营业一下。”</p>
“啊。”葛苇说：“好吧。”</p>
“吧？”乔羽挑挑眉，有些撒娇的意味。</p>
葛苇笑了：“好，没有吧。”</p>
乔羽带来的化妆师没得说。葛苇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一张脸，看上去没化妆，却精神了不少。</p>
唇红齿白的，像一朵绽放的花。</p>
可见化妆什么的，都是骗术。</p>
乔羽问葛苇穿什么，葛苇看了乔羽一眼，说：“白衬衫吧。”</p>
乔羽最喜欢穿白衬衫，今天也是。的确，白衬衫很衬她。</p>
孤傲又清冷，像高岭之花。偏偏对着葛苇，经常笑。</p>
葛苇有点心软，又听乔羽说起大学的时候：“我们买过一模一样的白衬衫。”</p>
葛苇说：“两件。”</p>
两人都笑了。</p>
乔羽自己开车，开一辆凯迪拉克，挺低调，好像是节目的赞助之一。</p>
葛苇坐副驾。</p>
乔羽丢给她一包话梅：“猜猜我在哪儿买的？”</p>
葛苇拆出一颗丢进嘴里，酸得鼻梁都皱了起来。</p>
挡风玻璃边固定着摄像头，在拍摄，但葛苇这种天生的大美女，像来不怎么注意表情管理。</p>
她问乔羽：“不会是咱们大学门口的小卖部吧？”</p>
乔羽笑了：“还真是。”</p>
“你跑的真够远的。”葛苇咂摸着嘴里的梅子：“还是那个味儿。”</p>
******</p>
顾晓池坐在大巴上，挑了靠窗边的位置。</p>
头靠在玻璃上，明晃晃的太阳透过窗子，照得她头顶的头发发烫，像要烧起来。</p>
邶城的气候，其实不算宜人。不过五月，就有强烈的紫外线。</p>
顾晓池难得没有看书，耳朵里塞着耳机。</p>
不知为什么，只塞了半边。</p>
她旁边的座位空着。因为她话少，从来不合群，好像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，她就已经习惯了身边的座位空着。</p>
唯独上次……顾晓池想起，上次陪葛苇去山区录节目，也是在这样的大巴上，葛苇很出乎意料的，选择了坐在她身边。</p>
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，悄悄塞给了她半边耳机。</p>
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，习惯了戴半边耳机听歌呢？顾晓池问自己。</p>
她说不好。又想起昨晚葛苇一个人站在月光下的阴影里，看不清她的样子，只看到她嘴里含着的烟头，一明一灭的。</p>
葛苇的唇，一瞬被照亮，又暗下去，很微妙。</p>
唇峰凸出来，让人想摸。</p>
顾晓池的心，也跟着葛苇的烟头，闪烁。</p>
后来她跟着周骊筠走了。今早本以为会在大巴上看到葛苇，但直到发车，葛苇也没来。</p>
乔羽也没来。</p>
顾晓池没问。她也不知道问谁。</p>
后来是听到前座两个女孩聊天，说乔羽跟节目组申请了，她跟葛苇单独走，自己开车。</p>
那两个女孩是服气的：“一个影后，一个超模嘛。”</p>
“以前还炒过CP，配一脸。怎么办我已经自动带入迷妹心态了！”</p>
顾晓池默默把另一边耳机塞上了。</p>
不想听她们说下去。</p>
耳机里，还是上次跟葛苇一人半边耳机时，听过的那首歌：</p>
“If you miss the train I\'m on，</p>
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。</p>
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，</p>
A hundred miles。”</p>
那时的顾晓池心想，如果她快要错过葛苇的火车，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奔过去。</p>
拼了命的去追，拼了命的去跑。跑到呼啸而过的风，全都灌进胸腔里，传出一阵撕裂般的疼。</p>
她还会继续跑下去。</p>
那现在呢？她还会吗？</p>
顾晓池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，好刺眼，照得她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，都明晃晃的看不清。</p>
风中还有最后的柳絮在飘。</p>
顾晓池伸出手指，在车窗上，一笔、一划。</p>
这车挺干净，车窗上的灰尘不多。顾晓池写下的字很隐约，在阳光的照射下，不太看得清。</p>
“到了，大家准备下车。”</p>
跟车的导演招呼着。顾晓池把耳机收了，站起来，走下车去。</p>
******</p>
“是这儿么？”葛苇在一片尘土飞扬中，觉得有点晕。</p>
四周的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，灰扑扑一片，还没怎么开发过，看起来挺荒凉的。</p>
乔羽又看了一眼导航：“应该没错吧。”</p>
她自己开车的时候不多，在国内开车就更少，这时候心里也没什么把握。</p>
今天节目组把大家拉来的，是邶城郊区一影视城，新修的，民国和古代建筑都有，给剧组拍戏用，也可以接待人旅游，不过旅游这一块还没发展起来。</p>
节目组应该是要组织选手，拍什么主题照。不过还没透露，保密。</p>
乔羽和葛苇在附近兜了两圈，也没找着那影视城入口在哪。</p>
葛苇叨咕着：“按做导视这人的逻辑水平，估计连名侦探柯南都看不懂。”</p>
又绕了一圈，终于，葛苇远远看到一辆大巴。</p>
“那边。”葛苇指给乔羽看：“应该是节目组的车。”</p>
乔羽开过去，看到车身上的贴纸，果然是。</p>
乔羽踩了刹车：“歇会儿。”</p>
葛苇明白乔羽的意思，待会儿进去了，就不是她们两人独处了。</p>
太阳明晃晃的，一大早，照出了午后的感觉。</p>
葛苇跟着乔羽下车的时候，有点眼晕。</p>
乔羽递给她一支烟，葛苇摆摆手，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：“我还是抽这个。”</p>
乔羽抽的烟太烈，她抽不惯。</p>
应该谁都想不到，乔羽看起来是这么清新的文艺范儿，抽的却是男士烟，烈的发苦。</p>
连葛苇都hold不住。</p>
乔羽笑了笑，也没勉强，掏出火机给葛苇点火。</p>
葛苇含着烟凑过去，又远离。乔羽的呼吸靠近，又远离。</p>
明明是很轻的呼吸，葛苇的心，却跟着七上八下的。</p>
觉得腿有点软，靠在车门上，乔羽站在她对面，单臂抱在胸前。</p>
远远看去，都是高高瘦瘦，身量纤纤，好般配的两人。</p>
乔羽抽烟的时候挺沉默，只是时不时会瞟葛苇一眼，眼神透过烟雾，但其中浓烈的情绪，遮不住。</p>
葛苇不看乔羽。不知为什么，每次乔羽这种眼神出来的时候，她都有点想躲。</p>
明明……不该躲的。</p>
葛苇的眼神，跟着自己吐出的烟雾，飘来飘去的。</p>
无意间落到一扇车窗上。</p>
车窗玻璃上蒙着一层灰，很淡。要不是葛苇为了躲乔羽的眼神，看一扇车窗都能看得这么专注，她决计不会发现。</p>
玻璃上，写着一个字。</p>
字是有人坐在车里写的。葛苇从车窗外侧看，字是反的，她看了一会儿，才看出那是个什么字——</p>
“会。”</p>
那是顾晓池的答案。</p>
到了现在，还是会，不顾一切的，奔向你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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