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”一声，推开木门。</p>
顾晓池的房间很整洁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，已经和书一起收拾好了，待会儿下午拎了就可以走。</p>
鼓肚子电视机在清晨的阳光下，显得特别破旧，各种电线还插着，显示出顾晓池昨晚看过的痕迹。</p>
山里的天气和海边一样，多变。经常是一夜的风雨后，第二天一早，迎来一个剧烈的晴天。</p>
周骊筠拿了颜料，低头看着房间的木地板。</p>
昨晚顾晓池在这里光着脚轻舞的脚印，所有那些像潮湿心事的脚印，早已在明晃晃的朝阳阳光中，蒸发不见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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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起床！”</p>
韩菁走到葛苇的卧室里，一把掀开她的被子。</p>
葛苇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床上：“再睡五分钟。”</p>
“不行，赶紧起来给姐赚钱去。”</p>
韩菁强硬的把葛苇拉起来，一杯热蜂蜜水塞到她手里：“刷完牙就可以喝了。”</p>
葛苇磨磨蹭蹭的下床。</p>
刷牙时看镜子里自己的脸，硕大的黑眼圈，脸有点垮。</p>
葛苇叹了口气。真是过了三十了。</p>
头天晚上一喝挂，第二天的状态就是这副鬼样子。</p>
葛苇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往餐厅走，韩菁坐在餐桌边吃麦片。</p>
“最近那个什么Fotona4D不是很火么？”葛苇坐过去：“给姐预约一个，你出钱。”</p>
葛苇说的是一最新面部提拉医美技术。</p>
韩菁白了她一眼：“凭什么我出钱？”</p>
“你看我今早脸垮的，跟要亲吻地球表面似的。”葛苇撇着嘴：“都怪你昨晚来找我喝酒，把我喝挂了！”</p>
“怪我？”韩菁一口把碗里的牛奶和麦片干了：“哈！”</p>
昨晚确实是她来找葛苇的，也没约，直接到门口按了门铃，葛苇来开门，韩菁没说话，懒洋洋一扬手里的威士忌。</p>
葛苇了然一笑，让韩菁进来。</p>
默契到没有对话。</p>
韩菁也没说今晚为什么带酒来。葛苇也没问，但她知道。</p>
今晚是《她彩》第四轮比赛的播出日。两周前录完节目，葛苇走回休息室的门口，就发现韩菁没走，抽着烟在休息室门口等她。</p>
“有事？”葛苇问她。</p>
“这句话该我问你吧。”韩菁抽着烟瞥着她：“有事？”</p>
偏偏这时导演组的人过来，跟葛苇和韩菁聊着一些后续，二人的对话就被打断了。</p>
后来韩菁也没再提。</p>
她还要赶回公司加班，安排小平让夜班司机送葛苇回家，走之前，甩给葛苇一支烟。</p>
就是顾晓池退赛前参加的最后一期节目，在港城海边录制的时候，她陪葛苇在海边狂风中抽过的那一种。</p>
葛苇接着烟，嫌弃的笑笑：“拿支这么皱的给我。”</p>
嘴里这样说，却把自己的烟盒收起来，抽了韩菁给她的那支烟。</p>
带劲。葛苇吐着烟圈，心想。</p>
把她当晚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情绪，压下去了一些。</p>
播出的晚上韩菁又跑葛苇家里来了，这次带着酒。</p>
当晚葛苇没行程，反正韩菁没给她安排，也不知是不是有意。</p>
两人一起看播出，投到电视屏幕上。</p>
弹幕刷得搞笑，说John是“囧三岁”，又说章绮干啥啥不行跟选手吵架第一名，笑得葛苇差点原地裂开。</p>
韩菁端着酒杯瞥了葛苇一眼。</p>
葛苇这种纸老虎就这样，越是这样虚张声势，就是越是她心里没谱的时候。</p>
果然笑着笑着，葛苇自己就沉默了下来。</p>
韩菁没灌她酒，她倒自己灌自己，不停给自己倒，一杯接一杯的。</p>
“姐你悠着点，我酒挺贵好吗。”韩菁说：“吃点坚果。”</p>
也没说不让葛苇喝，只是甩给葛苇一包开心果，她跟酒一起带来的。</p>
她知道今晚无论她来不来，反正葛苇肯定要喝挂。</p>
从录这期节目的时候，她就知道了。</p>
葛苇还挺乖，真的撕开袋子，剥了两颗开心果吃了。</p>
只是吃了，也没见葛苇开心起来。她又开始喝酒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，手指有点抖。</p>
快要到她跳舞的环节了。</p>
先播到葛苇走上舞台，建议她和乔羽都独舞。</p>
乔羽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开心，被韩菁敏锐的捕捉到了。</p>
她也喝了一口酒，盯着电视屏幕对葛苇说：“你胆子挺大啊。”</p>
葛苇点点头。</p>
她也觉得自己那晚胆儿挺肥的。</p>
她当然知道乔羽会有点不开心。但她想要去冒这个险。</p>
她早就想好了，冒着让乔羽不开心的风险，对着摄像机，独自跳一段探戈。</p>
眼神还要一直盯着摄像机。</p>
所有观众都会觉得葛苇是在看着自己。</p>
葛苇想的却是，也许在看这期节目的观众里，确实有一个她想看的人。</p>
《一步之遥》的旋律响起，葛苇开始舞动。</p>
韩菁看着弹幕笑喷了，酒都洒在茶几下的地毯上：“有人说你是蛇精转世哈哈哈哈，还问你七个葫芦娃在哪里！”</p>
“你小心点，姐姐的地毯贵得很好么！”葛苇白了她一眼：“还有人说我是鲤鱼精转世呢，让我下次表演一首荷塘月色。”</p>
韩菁快笑抽过去了。</p>
葛苇喝着酒也不看弹幕了，专心盯着屏幕里的自己。</p>
一舞终了。</p>
韩菁笑完以后，也看了葛苇后半段的舞。葛苇问她：“姐跳得怎么样？”</p>
又低声叨咕着：“是不是有点骚气？”</p>
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，还是在问韩菁。</p>
韩菁睥着她：“你想让我说骚气呢，还是想让我说不骚气呢？”</p>
葛苇喝了一口酒，沉默。</p>
她也不知道。</p>
她也不知道想让可能在看节目的那个人，看到一个怎样的自己。</p>
是包装好的妩媚到完美无瑕，还是假面具裂开一条缝、漏出隐隐的寂寞。</p>
葛苇说不清，想不清，心里就更乱，一杯一杯的喝酒。</p>
喝着喝着，又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。</p>
韩菁问她：“你笑什么？”</p>
电视里刚好播到，葛苇拿开话筒以后，嘴唇微动，无声的说了一个“傻”字。</p>
葛苇看着韩菁，韩菁也在看电视，明显看出来了，手里端着的酒杯晃了晃，她索性喝了一口。</p>
葛苇问：“你说我是不是挺傻的？”</p>
韩菁把嘴里的一口威士忌吞下去：“合着你是在说你自己啊？”</p>
葛苇笑了一下，韩菁知道她是在说谁。</p>
葛苇说：“她不是写生去了么，每天忙叨叨的，说不定根本没空看节目呢。”</p>
韩菁又瞥了她一眼：“想不到你这个lsp还挺长情。”</p>
“滚蛋。”葛苇拿起一个开心果壳子砸韩菁：“谁长情了？别骂人啊。”</p>
韩菁问她：“你不是说要放过人小孩儿么？”</p>
“是啊。”葛苇点点头：“从这段舞以后，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联系她了。”</p>
“真的再也不见了？”</p>
葛苇又点点头。</p>
韩菁带来的一整瓶威士忌，快被她喝见底了。</p>
韩菁怕她醉得太狠，帮她喝，嘴里又说：“恐怕有点难。”</p>
“难什么？”葛苇一怔。</p>
“恐怕你还得见顾晓池。”韩菁说。</p>
葛苇脸上的表情真怔怔的。</p>
“你不是要演侠女么？”韩菁说：“我就给你签了一部，双女主，你录完《她彩》就可以进组。”</p>
“本来女二是苗岚的，结果……”</p>
韩菁难得吞吐，葛苇问她：“你不会告诉我女二换成小羽了吧？”</p>
韩菁点点头：“她妈是橙果总裁，抢个把角色还不容易。”</p>
又问葛苇：“这戏还接么？”</p>
葛苇捏着酒杯沉默了一阵。</p>
她问：“这跟顾晓池又有什么关系？”</p>
韩菁说：“这部片子让陈婉如导，你知道她的嘛，跟欧美那帮混得也挺熟，她就叫了John来做服装设计。”</p>
“我今天才听说，乔羽建议……”</p>
“让John带上顾晓池，说顾晓池在《她彩》里看着就很有天赋。”</p>
韩菁点头。</p>
她问：“你猜乔羽想干嘛？”</p>
葛苇摇摇头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</p>
其实她从来猜不透乔羽的心思。倒是乔羽，认识这么多年，把她摸得透透的、</p>
很多时候葛苇都觉得，也许乔羽比她更了解她自己。</p>
韩菁问：“要不这戏我给你推了吧，反正就是赔一违约金的事。”</p>
“没事，接吧。”</p>
葛苇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，笑嘻嘻的看着韩菁：“干嘛跟钱过不去啊？”</p>
韩菁也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了。</p>
《她彩》播完了，葛苇一头栽倒在沙发上，她如自己所希望的那般，把自己喝挂了。</p>
韩菁骂骂咧咧把她往卧室推。</p>
葛苇觉得奇怪，为什么明明已经喝挂了，脑子却好像还清醒着。</p>
还能想到乔羽，想到顾晓池。</p>
其实接这个戏，她也不是心疼那点违约金，而是她清楚，以乔羽的身份，橙果娱乐总裁唯一的女儿，想抢个角色，简直太容易。</p>
所以总是要去会一会乔羽的，看看她，想干嘛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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