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 片场，葛苇正在那儿啃油饼呢，韩菁走了过来。</p>
葛苇赶紧把油饼往躺椅底下藏。</p>
韩菁瞥她一眼：“别藏了, 我不是来逮你的。”</p>
想了想，还是忍不住问：“你油饼哪儿来的？”</p>
葛苇马上一指顾晓池：“她！她买的！”</p>
顾晓池：……</p>
分明是今早路过圆脸老板娘的早点摊时，葛苇非说人家今天生意不好, 存货太多，要做慈善, 撺掇顾晓池下车买了两个。</p>
顾晓池话少, 也不辩驳, 伸手去捏葛苇的耳垂。</p>
葛苇笑嘻嘻的拉拉她的衣角。</p>
顾晓池无奈弯下腰。</p>
葛苇附到顾晓池耳边, 红唇微启：“谢你背锅，明天请假的时候，好好报答你，啊。”</p>
最后一个“啊”字，带着千回百转的小颤音, 明摆着勾引人。</p>
还冲顾晓池抛了一媚眼，怕韩菁看不到似的。</p>
顾晓池：……</p>
就为了一油饼出卖色相，她觉得她家影后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。</p>
韩菁在一旁直咳嗽。</p>
葛苇想起韩菁刚才说, 不是来逮她乱吃东西的, 索性把油饼从躺椅底下翻出来，正大光明开始吃，一边吃一边问：“你找我干嘛？”</p>
韩菁说：“告诉你一声, 乔羽今天下午两点半的飞机。”</p>
葛苇没什么反应, 倒是站在她身边正整理着戏服的顾晓池，呼出一口气。</p>
韩菁看她一眼：“怎么？”</p>
顾晓池摇摇头，没说什么。</p>
韩菁又问葛苇：“你肯定不去送机吧？”</p>
葛苇咬着油饼, 腮帮鼓鼓囊囊的说：“废话，她就是坐神舟十号去月球我都不送。”</p>
韩菁点头：“行，那这事儿就算彻底完了。”</p>
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声：“偏在女儿生日这天送乔羽出国，乔羽她妈也是挺狠的。”</p>
她呼出一口气，转身想走。</p>
身后的葛苇把嘴里的油饼吞下去，咕噜一声，忽然又轻声开口：“没完呢。”</p>
韩菁止步。</p>
她和顾晓池都是一愣。</p>
顾晓池理衣服的手指有点抖。</p>
“既然今天是乔羽的日，我还有一份生日祝福想送给她呢。”</p>
顾晓池低着头，眸子垂下来。</p>
手紧紧的攥成了拳，指甲明明不长，却把掌心的嫩肉掐得疼。</p>
她没想到。</p>
葛苇用轻而决绝的声音说：“我祝乔羽，长命百岁，寿比天高，每一天每一秒，都好好品尝噬骨孤单的滋味。”</p>
“这一一世，我都不会再见她，也不会再想起她。”</p>
“从今往后，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只有一个，就是慕雨。”</p>
顾晓池的拳，一下松开了。</p>
她低着头，黑长直发下藏着的嘴角，在笑。</p>
又听到韩菁也在笑：“行啊苇姐，够狠。”</p>
葛苇瞥她一眼：“女人不狠，江山不稳。”</p>
陈导张罗着开拍，葛苇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，走位之前，顾晓池站在她身后，帮她理着腰后面的褶皱。</p>
裙腰部是重新改过的，为了更体现葛苇身材的曲线。</p>
葛苇逗她：“你现在理衣服的时候，怎么不说不好意思了？”</p>
顾晓池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。</p>
“哎呀。”</p>
葛苇一声娇嗔，叫的千回百转。</p>
贺淼看过来。</p>
葛苇耀武扬威的看了她一眼。</p>
贺淼又快速的移开了眼神，没说什么。</p>
陈导招呼开拍，两人第一次对戏。</p>
贺淼表面天真，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，其实进组这几天，她已看的很明白。</p>
这电影里的情绪状态，太细腻，陈导要求又高，不靠葛苇带着，她根本没戏。</p>
陈导这种老派导演，如果贺淼的戏真不行，就算贺淼她爸出十个亿，陈导都会换人。</p>
所以至少现在，她不能明着得罪葛苇。</p>
葛苇摆明了要和顾晓池撒狗粮，她还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。</p>
贺淼抿了抿嘴。</p>
******</p>
有葛苇带着，贺淼过了两场戏，还算顺利。</p>
第三场的时候遇到了困难。那是贺淼演的教授，第一次跟葛苇演的歌女搭话的一幕。</p>
教授每天到酒吧，去了一周，每晚就是点酒，喝酒，默默坐着。</p>
她穿白衬衫，扣子都扣到领口第一颗的那种，带一副圆形金丝边眼镜，坐在来这小酒吧的一堆混子里，显得格格不入。</p>
歌女早看见她了，每晚唱歌的时候，坐在吧椅上，腰扭的像条水蛇，姿态是诱惑的，眼神却像蜻蜓，轻轻点水一般，落在教授身上。</p>
教授一看过来，她的眼神，又不着痕迹的飘走。</p>
直到一周后，教授跟歌女说了第一句话：“你的烟掉了。”</p>
无论葛苇怎么带，贺淼说那句台词的状态，总是不对。</p>
陈导快了快十条，也只落了个勉强满意，想了想：“这场戏先这样。”</p>
也没说过了，也没说没过。</p>
到了中午放饭的时候，顾晓池领了两盒饭，走到葛苇这边来。</p>
葛苇坐在她自己的躺椅上，韩菁和小平围在一边。</p>
打开饭盒，发现今天中午吃咖喱鸡，顾晓池拿着筷子，细心的把鸡皮扒掉，又把鸡肉从骨头上剃掉。</p>
鸡肉都夹到葛苇的饭盒，土豆都夹到自己这边，因为葛苇要少吃淀粉，为了身材管理。</p>
葛苇本来吃着顾晓池给她扒的鸡肉，吃的很挺开心，后来发现，韩菁和小平都没领盒饭，小平掏出一保温饭盒，一打开，特豪华。</p>
宫保大虾。茭白肉丝。辣白菜荷兰豆。</p>
她问小平：“你做的？”</p>
韩菁叼着筷子，耀武扬威的看着她。</p>
葛苇又看着顾晓池。</p>
顾晓池腮帮里塞着一块土豆，鼓着，一愣。</p>
葛苇问：“我怎么没有爱心餐？”</p>
顾晓池：……</p>
你为什么没有爱心餐你心里没点数么？</p>
顾晓池瞥了葛苇一眼，还不是昨晚一到家就去洗澡，洗完澡吹头又……</p>
葛苇反应过来，哈哈哈的不说话了。</p>
又拿筷跟韩菁打架，抢韩菁饭盒里的大虾。</p>
小小饭盒，方寸之地，两人拿着两双筷，连少林镇山棍法都快使出来了。</p>
小平无奈的看了顾晓池一眼。</p>
顾晓池咬着土豆：“我懂，最多五岁。”</p>
“对了，问你一正事儿。”韩菁问葛苇：“明天为什么要请假？”</p>
葛苇含糊道：“就……有点事。”</p>
“什么事？”韩菁追问：“我倒不是说剧务耽误进度，我明天本来帮你约了一局，谈一新戏。”</p>
葛苇一愣，韩菁报出来的名字，是一国际名导。</p>
葛苇倒不是贪这导演得奖多，而是早听闻这导演tiao*教演员很有一手，很多已经获封影帝影后的演员到他手里，演技还能更上一层楼。</p>
葛苇看了顾晓池一眼。</p>
顾晓池咬着土豆，低着头。</p>
葛苇笑了一下，对韩菁说：“明天不行，我真有事儿。”</p>
顾晓池有些惊讶的抬起头。</p>
她本以为葛苇会改主意的。</p>
韩菁还想说什么，顾晓池站了起来：“菁姐，能跟你单独说两句么？”</p>
韩菁看了她一眼，跟着她走到一边。</p>
顾晓池其实挺想跟韩菁说明真相的，9月22日对葛苇来说，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。</p>
可是她知道不能说，上一次她企图泄露天机的时候，付出的代价是让葛苇被火灼伤，差一点还伤及生命，她不能再冒险。</p>
她想了一下，问韩菁：“菁姐，你信我么？”</p>
韩菁愣了一下。</p>
顾晓池追问：“你信我做什么都是为苇姐好么？”</p>
韩菁点点头。</p>
顾晓池吐出一口气，说：“那如果我说，明天苇姐最好待在家里，哪儿也不去才安全，你信么？”</p>
韩菁问：“原因呢？”</p>
顾晓池摇头：“我不好说。”</p>
韩菁想了一下，很快说：“行，信你。”</p>
她在心里说，要是明天的机会因此丢了，就是没缘分，认了。</p>
顾晓池有点感动：“菁姐……”</p>
到这时她发现，韩菁真的跟葛苇挺像的，两人都受不了肉麻兮兮的场景。</p>
韩菁马上截住了顾晓池的话头：“打住！别这么娘！”</p>
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走了。</p>
顾晓池走回去的时候，小平已经收拾饭盒走开了，只剩葛苇一个人坐在那里，在啃一个苹果。</p>
她问顾晓池：“你找韩菁干嘛？”</p>
顾晓池：“说你明天请假的事儿。”</p>
葛苇问：“她答应了？”</p>
顾晓池点头。</p>
葛苇眯了眯眼睛：“你居然能说服韩菁这个工作狂？她每次看见好的工作机会，就跟疯狗看见排骨似的。”</p>
她问：“你跟韩菁说什么了？”</p>
顾晓池说：“跟她撒娇了。”</p>
葛苇“哈”了一声，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：“你觉得我信么？”</p>
“苇姐。”</p>
顾晓池本来是站在她旁边的，此时绕到她身后，俯身，伸手，胳膊环住她的肩膀。</p>
一个温柔的拥抱，落了下来。同时落下来的，还有顾晓池已经长长的头发。</p>
顾晓池从背后抱着葛苇，把下巴轻轻她的头顶：“苇姐，谢谢你。”</p>
葛苇问：“谢什么？”</p>
顾晓池的下巴，在葛苇头顶蹭了蹭：“谢谢你明天愿意请假。”</p>
谢谢你什么都不问，只要我说明天想请假，再重要的事，你都会推掉。</p>
葛苇轻笑了一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