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葛苇绯红着眼角，流转着眼波，对顾晓池娇嗔出一个“傻”字时。</p>
顾晓池不由自主的靠过去，又想起这还是在餐厅外的走廊，一时傻愣愣的站着，又不想退。</p>
倒是葛苇没什么忌讳，伸手把她腰一揽，手指又在顾晓池的腰窝上点了一下。“我饿了。”她说。</p>
瞟顾晓池的那一眼，眉眼含春。</p>
顾晓池一愣。</p>
饿了……？是她想的那个意思……么？</p>
顾晓池想起白天在酒店被打断的一幕，只剩她一人倒在床上，听着窗外的鸟叫。</p>
像窗外明晃晃的太阳，燥热的感觉。</p>
葛苇拉着顾晓池的手往外走，顾晓池这才发现她装备挺齐全，口罩和帽子都带出来了。</p>
又拦了一辆车，报出口的却不是酒店地址，而且一个顾晓池挺陌生的地名。</p>
葛苇瞥了顾晓池一眼，帽檐下飞扬的眼尾，狐狸似的：“我怎么觉得，有人显得很失望？”</p>
顾晓池：“……没。”</p>
车开了挺久。</p>
顾晓池觉得她很难得像现在这样，跟葛苇并肩坐在车的后排。</p>
两人的手都随意垂着，放在座椅上。</p>
顾晓池垂眼，偷偷看一眼，大概也就隔着两个手掌宽的距离。</p>
葛苇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，好像是觉得闷，想透透气。</p>
夜风顺着那一丝缝隙钻进来。葛苇帽子下面的头发乱飞。同样乱飞的还有顾晓池的头发，长长了垂在肩膀的头发。</p>
呼啸的夜风中，两人都被吹的发型凌乱。</p>
葛苇没伸手撩头发，顾晓池也没有。</p>
因为在呼啸的夜风中，葛苇的头发丝和顾晓池的头发丝，纠缠在一起。葛苇的头发尖和顾晓池的头发尖，对在一起。</p>
顾晓池不知葛苇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没撩头发。</p>
反正她是。</p>
顾晓池不敢一直看着葛苇，虽然葛苇戴了帽子和口罩，司机看不到她的脸，但她一身的星味，而且包裹的这么严实，很容易被人猜出是明星吧。</p>
顾晓池总觉得司机，一直在后视镜里往后座瞟。</p>
不能公开。没法公开。</p>
顾晓池头靠在靠背上，躺着，脸侧向窗外的方向。</p>
窗外的路灯，光影掠过她的脸。暖黄的光亮起来，又暗下去，又亮起来，又暗下去。</p>
明明暗暗，像她的心，随着葛苇的一举一动，上上下下。</p>
谈恋爱是这样吗？完全失控的感觉？</p>
顾晓池觉得有点慌。</p>
忽然，她的指尖有点痒。</p>
收回望着窗外路灯的目光，悄悄低头去看。</p>
葛苇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移了过来，跟顾晓池的指尖对在一起。</p>
像她们的头发尖一样，对在一起。</p>
这时，顾晓池只要轻轻一抬手，就能捏住葛苇的手指。</p>
修长的。柔嫩的。带了吹风后凉丝丝温度的。</p>
顾晓池又看了一眼后视镜，里面是司机打量的目光。</p>
顾晓池收回目光，再次望向窗外。</p>
手指老老实实的放着，没动。</p>
葛苇的手，也就那样一直放着。</p>
随着车子的颠簸，两人的指尖，对上，又短暂的分开一瞬，又对上。</p>
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，很微妙。</p>
终于司机说：“到了。”</p>
顾晓池忽然意识到，照在她脸上路灯的灯光，已经消失很久了。</p>
窗外一片黑，好像到了一个很荒凉的地方。</p>
下车后顾晓池才发现，这是……</p>
她记路还可以，一眼就看出，这是她以前和葛苇一起来吃过麻辣烫的地方。</p>
葛苇站在她身边，牵起了她的手。</p>
想了一天的手，这会儿牵上了。</p>
不是在聚餐走廊里的那种牵法，而是一看就属于恋人之间的，十指紧扣的牵法。</p>
葛苇难得没说话，很安静，顾晓池也就不说话。</p>
路旁的植物，看起来很像芦苇，但应该不是，连顾晓池都认不出那是什么，长得足有一人高。</p>
草丛里还有一些虫鸣，跟夏天的蝉不一样，像是要赶在冬天之前燃烧所有的生命，叫的很急迫。</p>
葛苇把大拇指放开了，伸到两人紧握的手掌之间。</p>
在顾晓池的掌心里摩挲着，轻轻画着一颗心的形状。</p>
好痒。</p>
顾晓池抿了抿嘴，忍着。</p>
后来葛苇画的更复杂了，顾晓池感觉了一会儿，像是在写字。</p>
“喜”。</p>
“欢”。</p>
“你”。</p>
顾晓池低头笑了一下。</p>
葛苇愣住。</p>
顾晓池把自己的拇指也抽了出来，压在葛苇的拇指上。</p>
两人又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，好像顾晓池的手，在紧紧包裹着葛苇的手。</p>
好像顾晓池，在紧紧拥抱着葛苇。</p>
顾晓池牵着葛苇的手，之前是葛苇主动的，现在换成顾晓池主动了，她用了一点力道，两人的手，就在半空中，一晃、一晃的。</p>
像秋天的风，退去了夏天的燥热，温柔吹拂着路旁的草丛。</p>
也扬起了葛苇的发，粘了一缕，到葛苇的唇边，在她没有擦干净的唇膏上。</p>
顾晓池伸手，帮葛苇把那缕头发别到耳后。</p>
手指碰到葛苇耳廓的时候，嘴也稍稍靠近另一侧葛苇的耳朵。</p>
“傻。”顾晓池轻声说。</p>
她觉得葛苇也挺傻的。</p>
“呵。”葛苇轻笑一声，懒洋洋道：“反了天了这是。”</p>
但她乖乖被顾晓池牵着，也没躲，手被顾晓池轻拉着，在夜风中一晃一晃的。</p>
顾晓池好像有点开心。</p>
虽然没笑，也没说话。</p>
但是，葛苇悄悄看了一眼顾晓池的侧脸，少女略有些锋利的轮廓，此时在一片温柔的夜色中，显得异常柔和。</p>
“苇姐。”顾晓池没转头，但忽然叫了她一声。</p>
“你别偷看我。”</p>
“谁偷看你了？”葛苇被抓包，还有点不好意思：“你以为你好看啊？”</p>
顾晓池还是没转头，望着前方的路，笑了一下。</p>
头发被夜风扬起来，嘴角被心情扬起来。</p>
像清新的少女，又像清俊的少年。</p>
潇洒的。淡淡的。好看的。身上有洗衣粉和某种草本植物的香气。</p>
“没你好看。”少女压低了声音，轻声说。</p>
葛苇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烫。</p>
上一次耳朵发烫，就在不久前，少女的手指，碰到她耳廓的时候。</p>
这辈子夸葛苇好看的人太多，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听厌了，虽然这话说出来挺凡尔赛的。</p>
但顾晓池这么轻声一句：“没你好看。”竟能让她春心荡漾。</p>
比顾晓池好看的话……她又看了少女的侧颜一眼，心想，那自己得好看成什么样儿啊？</p>
空气里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，可桂花盛开的时节，明明已经过了。</p>
后来葛苇发现，那种甜丝丝的味道，是从她心里飘出来的。</p>
******</p>
两人走了许久，发现那个卖麻辣烫的小摊，真的还在。</p>
还是那个干活麻利的老板娘，黑皮肤，红脸蛋，问她们：“吃点么斯喏？”</p>
葛苇拉着顾晓池坐下。</p>
她是先坐下的，本来两个塑料小马扎，摆的有点远，隔着一些距离，葛苇伸出大长腿，脚尖一拨，小马扎就被勾到了葛苇近旁。</p>
顾晓池抿着嘴坐下。</p>
她有点开心，不用力抿着嘴的话，怕自己会嘴角上翘，被葛苇看出来。</p>
其实人是什么性子，不能只看表面。比如葛苇，吆五喝六看起来挺傲的，其实在顾晓池这儿挺主动。比如顾晓池，看起来闷声不响挺温和，其实有一股倔劲儿。</p>
比如葛苇不找她的时候，她无论把手机摸出来看过多少次，都不会主动给葛苇发信息；比如葛苇不叫她的时候，她无论多想，也不会主动去跟葛苇坐一张桌子。</p>
比如刚才看到两个塑料小马扎摆的有点远，她心里是有点不高兴的，但如果葛苇不提，她就一定会保持原样远远的坐着。</p>
后来顾晓池想了想，其实她这样也不是傲，或者倔，而是自卑。</p>
怕自己粘得太紧，怕葛苇觉得烦。</p>
葛苇那样耀眼，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，除了自己，她勾勾手指，全世界的欢乐任她采撷。</p>
顾晓池只是她万千选择中的一个，连跟她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。</p>
偏偏葛苇，眼神只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。</p>
她勾勾脚尖，小马扎就被勾到她的旁边，顾晓池贴着她的肩膀坐下去，隔着两人的风衣和针织衫，还能感觉到葛苇皮肤的温度。</p>
温热的，紧贴着她。像一颗滚烫的心。</p>
顾晓池忍了又忍，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，高高的。</p>
身旁的葛苇，发出了一声轻笑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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