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晚上, 秦放正撕开泡面的塑封,卧室里有动静了。</p>
秦放心头一喜,三步并作两步抢进去, 司藤躺在床上,脸色很奇怪, 吩咐他:“帮我把被子掀起来。”</p>
有不好的预感,这不像是痊愈的节奏。</p>
果然,被子掀开,她的下半身已经有藤化的迹象了。</p>
上次出现类似的情形,是颜福瑞陪在身边的,秦放没有经历过, 惊怔到失语, 半晌结结巴巴问她:“司……司藤, 你是不是要变去了?”</p>
这情形,倒在司藤意料之中, 横竖她也早有准备:如果休息两天不能恢复的话,大不了再埋一次。</p>
不过秦放这一句“变去”,实在叫人啼笑皆非,她斜了他一眼, 懒洋洋说了句:“是啊。”</p>
又说:“我们妖怪变回原型,再要修成人身很难的, 怎么着也要百十年, 我要变藤了。秦放,你自己珍重, 好自为之吧。”</p>
秦放急了:“那你……第五件事呢?”</p>
他还真当真了,司藤有些好笑,脸上却半点不露:“都要现原型了, 还管它什么第五第六件事吗?”</p>
说完了脸色一沉:“我变成藤身,就管不了你了,你不会心存报复,一把火就把我给烧了吧?”</p>
秦放沉默了很久,轻轻摇头:“不会。”</p>
顿了顿,语气恳切,说:“一楼有自带的院子,司藤,你变原型之后,我把你就埋在……种在那里行吗?”</p>
“埋”字听着好不吉利,“种”字又怪怪的,不管用哪个字,话说出来,都别扭生涩。</p>
司藤嗯了一声:“行。”</p>
她反应这么平淡,秦放觉得既失落又难受,对妖怪来说,打原身可能很平常吧,百十年也很短,但他不一样,百十年后,他早不在了。</p>
心里头好像堵了什么,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,末了低声冒出一句:“我会给你浇水的。”</p>
浇水?他给她浇水?司藤忍俊不禁,完全忘了话题根本是被自己带偏的,躺在床上显些笑出了眼泪,说他:“人怎么能傻成这样?”</p>
秦放先是被她笑的莫名奇妙,后来终于明白过来是被她耍了,气的真想掉头就走,司藤笑完了问他:“几点了?”</p>
秦放没好气:“十点多。”</p>
“趁着月黑风高,先把我埋了吧。”</p>
秦放一句“为什么”都快到嘴边了,司藤又斜了他一眼:“如果问我为什么,那你比颜福瑞还笨。”</p>
***</p>
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,秦放临时开车去五金店买了把铁锨,店主只是随口问了句“干嘛用啊”,秦放居然像是被做贼拿赃一样心跳不停,结结巴巴了句:“种……种花。”</p>
去的路上,暗自庆幸司藤没跟着一起出来,若是让她看到自己的窘状,又会笑他小家子气。</p>
到家里,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,左邻右舍大多已经休息,他才在一楼的后院开挖,挖的时候总有些心惊胆战,忍不住要四下看看,司藤坐在边上看着,几次三番之后就有些不耐烦:“秦放,你就当是种花好了,慌什么慌!”</p>
种花!你家种花选夜半十一二点,还得挖一个棺材大小的坑?</p>
抱着司藤放进去的时候,总觉得是要把她活埋,司藤催促他填土,他都不好意思真拿铁锹去铲,自己双手推着把挖出的土覆到她身上,眼见最后一捧推过去,就要盖上她脸了,秦放问她:“真不要浇水?”</p>
浇水浇水,这人是多爱浇水?</p>
司藤没好气:“不要,化肥也不要。还有,你没事也不要在这里乱走,挡着我晒太阳。”</p>
两人互相瞪着,再然后,没任何提醒的,秦放忽然就把那一捧土推盖下去了,司藤似乎有被呛到,好像还咳了一下。</p>
当然,秦放那点恶作剧式的幸灾乐祸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忧虑给打破了:以司藤的斤斤计较,她回来之后,一定会加倍“报”的。</p>
他用手把挖松的泥土拍实,拍着拍着,目光所及,心头忽然激灵灵打了个突。</p>
屋子里的灯光从背后打过来,他蹲着的身影旁侧,还有一条被无限拉长的,正悄悄靠近的人影。</p>
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刹那,秦放觉得浑身的血都僵了,身后,传来一个男人似曾相识的冷笑声。</p>
“还在苗寨?我操,老子多年打雁,险些叫个雁儿崽子给骗了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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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万东极其恼火。</p>
以自己的江湖手段,老道经历,居然被个毛头小子给骗了,奇耻大辱,贻笑大方。</p>
秦放回说“还在苗寨”,他是真的半点都没怀疑,还对贾桂芝吹嘘说,不着急,这里还很落后,旅馆没有身份证扫描登记验证,他只需要假装入住,一家家住客登记簿翻过来,总能找到秦放那小子的。</p>
说的没错,路数也对,关键是,翻到“秦放”这个名字的时候,后头大剌剌标了两个字:结清。</p>
问起来,店主翻着白眼说:“走了啊,昨儿一早走的,客人还不就是这样,来来去去的,难道还扎根啊。”</p>
风驰电掣往赶,手臂的伤似乎更疼了,贾桂芝看过来的目光也似乎别有讥诮深意,周万东恼火极了:秦放啊秦放,你别落在老子手上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