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搭档了,处理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,鸭舌帽笑了笑,大踏步走到车子前头,一抬腿,脚蹬在车后大杠上,一副下一秒就要开踹的架势。</p>
先前那人低头看安蔓,声音挺平静的:“那屋子,我们一直盯着,除了你就没别人……再给你个机会,货呢?”</p>
货?</p>
什么货?</p>
赵江龙倒腾的货吗?</p>
安蔓哆嗦的厉害,死死盯住鸭舌帽踩在车后杠上的那只脚:她如果不说,秦放会死的……</p>
大不了承认下来,能拖一分是一分,说不定就是这分分秒会有转机呢?</p>
安蔓颤抖着说了句:“我没退房,东西……我放在旅馆柜子里……”</p>
嘴唇早就被打裂了,已经被风吹干,说话的时候一丝一丝牵扯的疼,那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,向着鸭舌帽扬了扬下巴,鸭舌帽会意,近乎玩味地清了清嗓子,再然后用力一蹬。</p>
你说,或者不说,结果都是一样的。</p>
在安蔓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中,车子轰然倾覆,车尾带起土道上的灰尘,紧接着传来巨大的磕碰,应该是往下坠落时磕到了嶙峋逸出的尖石,再然后就没有声音了。</p>
两个人从地上拖起瘫软的安蔓上车,关上车门时,忽然觉得整座山好像都震了一下,这一下之后,才是真正的安静。</p>
鸭舌帽啧了啧嘴,说了句:“呦,还真挺深的。”</p>
另一个也深有感触:“所以说啊,在这种地方开车,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,救都没法救啊你看。”</p>
事实上,车子坠下悬崖的时候,秦放都还没完全分辨清楚到底是不是梦,一方面是药物影响,另一方面,他也的确没法在短时间里理清这一切,他记得,自己明明在睡觉啊。</p>
几年前秦放和朋友去影院看姜文的电影《让子弹飞》,后半段出城剿匪,葛优饰演的师爷拿着大喇叭喊话,阐述剿匪的必要性,声泪俱下:“麻匪任何时候都要剿!不剿不行!你想想,你带着老婆,坐着火车,吃着火锅唱着歌,忽然间,就被麻匪劫啦!”</p>
当时他笑得前仰后合的,拍着朋友的肩膀说:“看看,人生无常啊。”</p>
这事,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?</p>
临睡前,他看了综艺节目,喝了一杯柠檬水,怎么一睁眼就穿戴好了躺在荒郊野岭的一辆车里,而且下一秒就坠崖了?</p>
天上还有月亮,夜重的很,这么短的时间,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乾坤逆转?</p>
没有任何线索,只有安蔓的惨呼声和他听到的唯一的一句话。</p>
——“不是你是谁,货呢?”</p>
秦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。</p>
假的,假的,梦魇,噩梦,跟那个戏台上缓缓走近但总也看不到脸的女人一样,都是梦。</p>
明天,太阳出来的时候,睁开眼睛,安蔓会安然无恙地躺在身边的。</p>
明天,会是,新的一天。</p>
轰的一声巨响,车子重重触地,谷底不知道是立着的尖锥还是被劈断的桩,强力的冲击下,尖桩瞬间刺透车身,从他的后心刺入,前胸透出。</p>
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,说是人坠崖时因为太过恐惧,会心脏破裂而死,现在他知道不是了,因为那个造血的动力之泵,一直没有停止过跳动,直到被尖桩刺透。</p>
巨大的撞击声惊得谷底林子里的乌鸦哇啦啦一阵乱飞,铺天盖地,像是骤然升起挡住夜色的黑雾。</p>
这是十二月下旬,二十号前后,农历十一月十八,月亮刚刚由满月转亏,据说再过几天,到了农历二十三,满月会亏去一半,是为下弦半月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