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⑧章—1</p>
秦放又回到了宾馆。</p>
电视开着，沙发上却没有人，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，司藤应该是在洗澡，走近了看，茶几上搁着一桶泡面，封皮掀着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，大半桶都胀成了一桶，叫人胃口全无。</p>
早上吃，中午吃，晚上也吃，想来是吃腻了。</p>
秦放坐在沙发上等她，顺便组织一下待会的对话，因为洛绒尔甲的话，他火蹭蹭地烧全身，特别想上来踹门掀桌子，谁知道第一回合的照面就没打上，蓄势待发的火只好先收回来吞着。</p>
盥洗室门响，司藤出来了。</p>
她穿宾馆的白色毛巾浴袍，腰带那么一绾，显得腰线极细，头发湿漉漉的，一直长到半腰，黑色的发梢还滴着水，正拿毛巾擦，脖颈那么微微一偏，露出雪白的肩线，极雅致的。</p>
什么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，秦放腾一下就站起来了：“司藤……”</p>
“嘘！”</p>
司藤忽然示意他别说话，过来拿了电视遥控器，把电视的音量调大。</p>
四川台，旅游景区天气预报，播音员的语气抑扬顿挫的：“风光无限，气象万千，欢迎收看旅游风景区天气预报……峨眉山，晴转多云，零下2到7度，乐山，多云，4到8度，都江堰，晴，2到9度……”</p>
几次想说话，司藤都是勿扰的手势，良好的教育使得秦放没有粗暴打断人的习惯，他耐着性子听播音员把省内旅游景区的温度报了个遍，直到司藤揿掉电视，低声说了句天气还不错。</p>
“司藤……”</p>
“回来啦。”</p>
司藤示意他让一让，坐到沙发上擦拭头发，随手把桶面推落进边上的垃圾桶里，一桶子汤面，落下去的声音挺闷，秦放下意识问了句：“不吃吗？”</p>
“我用不着吃东西。”</p>
秦放愣了一下：“你不会饿？”</p>
“不会。”</p>
“那你……”</p>
他指着垃圾桶里的面不知道该怎么说，那你还买了一桶又一桶，还有饼干？</p>
司藤居然明白了：“不然呢，从来都不吃饭不是更奇怪？</p>
身边都是人，我总得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人吧。”</p>
明白了，她只是假装会饿，会渴，细致模仿，惟妙惟肖，久而久之，别人就只当她是身边的甲乙丙丁，没人会盯着她说：“看，这是个不用吃饭的妖怪。”</p>
用不着再跟她寒暄了，秦放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：“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？”</p>
“嗯。”</p>
“那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</p>
司藤把擦拭头发的毛巾往茶几上一扔，顺势就倚到了沙发后背上，明明她才是坐着的那个，但是目光那么冷冷一瞥，周围的气压都似乎低了几度。</p>
“有什么能比亲历亲为来的更印象深刻吗？”</p>
印象深刻？</p>
秦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过去的几天他是怎么过的？</p>
惶恐惊怖如丧家之犬，歇斯底里像个疯子，就是为了“印象深刻”？</p>
秦放哈哈大笑：“深刻，当然深刻，我特么太深刻了！”</p>
豁出去了，什么尊重女性，绅士风度，那都建立在与“人”对话的基础上，眼前这根本就不是个人，还跟她客气什么？</p>
“司藤，你还真别把自己当棵葱，妖怪了不起啊，我告诉你，哪怕全世界都怕你，我也不怕，横竖就是个死，又不是没死过，你玩儿的挺开心是吧，印象深刻是吧，我还真不伺候了！”</p>
秦放一脚就把茶几踹挪了地儿，恨恨剜了眼司藤扭头就走，司藤在背后鼓掌，啪，啪，啪，不多不少，三下。</p>
又说：“挺有骨气啊，不过，我这人最喜欢做的事，就是拆人骨头。”</p>
秦放咬牙，这叫人话吗。</p>
“你叫什么名字来着？”</p>
秦放用了足有两秒钟才意识到司藤是在跟他说话，搞了半天连他名字都没记住，秦放气急反笑，想呛她一句狠的，又觉得人类语言实在极其逊色。</p>
“秦放。”</p>
“哦，秦放。</p>
那么我告诉你，如果还想跟着我，我要给你做做规矩。”</p>
秦放盯着她看，这女人是聋了吗，他刚刚掷地有声那么一长串，她都没听见吗？</p>
跟着你？</p>
谁想跟着你了？</p>
“第一是，现在，是你离不开我，不是我离不开你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