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三叹道,“再不回去,两个哥哥还不知闯出什么祸来。若真折腾到那一步,恐怕我再怎么谋算,也救不了他们了。”</p>
“可……”</p>
老马还想说什么,可少年摆手,显然心意已决,“不必多说,横竖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得好的,横竖方子已经有了,省得呆在这里还干着急。去吧。”</p>
他年纪不大,但素来极有威仪,且早慧沉稳,乃是全家上下最信服的一个。老马看他既然心意已决,便不再多说去准备了。</p>
少年重又拿起刚刚翻看的梁溪县志,目光却落到小楼外。</p>
昨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初雪,不大,近的都已经化了,但远处山林间却还覆着浅浅一层白,冷得缠绵入骨,也不知她还来不来。</p>
正想着,便有一个小小人儿,出现在了少年的视线里。</p>
系着件大红面子珠羔皮的小斗篷,底下应穿了厚厚棉袄,越发裹得圆滚滚象个球了。更因人小腿短,看着竟不似走,倒象是一路滚过来的。</p>
楼上的少年不觉莞尔,那样温润的眉眼,便是自家人瞧见,只怕也要吃一惊。</p>
但更让人惊讶的,是他又亲自动手关了窗,并挟了两块竹炭,添进火盆。还拿出一只跟他一模一样,只比杏仁稍大的茶杯,从紫砂壶里倒了一杯滚茶,摆上之后,又特意往桌边容易拿到的位置推了推。</p>
等宁芳嘿哟嘿哟,吃力的提着食盒爬上了楼时,却仍只见少年纹风不动的端坐在窗前的老位子上,端着本书,面目寡淡的问,“来了?”</p>
“嗯!”</p>
再一眼瞧见她雪白额头上的细汗和空无一人的身后,少年眼中便隐含淡淡怒意,“怎不叫丫鬟提着?”</p>
敢偷懒?</p>
奴大欺主,该打!</p>
“是我特意不叫她上来的,有好东西给你,嘿嘿嘿!”小姑娘得意奸笑起来,却怎么看怎么傻气。</p>
她能有什么好东西?</p>
少年给一个鄙视眼神,心中却不由得有了小小期待。</p>
似是完全察觉不到少年的冷意,宁芳高高兴兴将食盒吃力的搁到房中的黑檀矮几上。然后也不顾他的目光,先扯开脖子上的系带,将整个小斗篷扒拉下来,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,和热气腾腾,还微微冒着白气的小脑袋,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,才长舒了口气。</p>
“热死我了!一大早的非要我穿这么多,你摸我背上都出汗了!”</p>
看她还真背过身去扯着袄子透气,并示意他可以摸摸看,少年眸光微沉,“胡闹!还不快停手,当心侵了寒气着凉!”</p>
男女有别。</p>
他自然不会去摸小姑娘的背,不过却难免留意到,小姑娘扯开袄子时,露出那一小截后颈。</p>
有几缕细碎茸发被汗濡湿了,黑鸦鸦的贴在雪白粉腻的后颈,越发显得黑的越黑,白的越白。就象新削了皮的雪梨,说不出的鲜美柔嫩。</p>
这也就是他了,若是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男人……</p>
少年想及此,忍不住又沉了眼,“女孩子身子金贵,便是一根头发丝也不能轻易叫人碰的。你往后可不能这么随意了,知道么?”</p>
“知道啦!”宁芳没好气的暗暗翻着小白眼,心说自己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,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么?</p>
“真当我缺心眼啊,若不是你,旁人我才不叫碰呢。”</p>
少年本还冷着想教训的脸,却在听到小姑娘的嘟囔后,意外的融化了。</p>
心情略好的似泛了几滴蜜,他抿了抿唇,指着她松花绿的新缎袄,主动换了话题,“是你祖母送来的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