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才我家大伯娘已经说了，不愿几位堂侄女抢了妹妹的功劳。太太却苦苦相逼，难道一定要逼得她们姐妹当众分出高下，弄出不和才满意么？再说我等女子，还是以清闲贞静，女工家事为要。所谓德容言功，考较的也是妇德、妇言、妇容及女红。请问这其中有哪一项考的是诗词歌赋？若真个要考的话，请问太太又该如何自处？”</p>
宁四娘这番话，直把毛吴氏说得满脸通红，原本伶牙利齿的她，头一回在众人前给驳得哑口无言。</p>
她说宁守仪那边的女孩儿不如宁芳厉害，宁四娘反过来就寻出她的不是。</p>
好歹人家宁家女孩还是读书识字的，她却是大字不识一箩筐。这要认真比较起来，她是不是还得承认自己连不如宁芳的宁家女孩也不如？</p>
但这番话，却暗合了场中许多无才太太们的心思，尤其对了诸位老爷们的胃口。</p>
连高文秀都觉得，毛吴氏有点咄咄逼人了。女孩子嘛，给她们面子，上个菊花台显摆是运气，不给她们才是本分！</p>
尤其想到今日阴了自己一把的女儿高燕燕，高文秀真心觉得，宁四娘要可爱多了。</p>
但他因为之前已经出言相帮过，不好再说，便递了个眼色给属官。</p>
那官儿也是个晓事的，立即道，“今日本是重阳诗会，怎么放着这么多好诗文不赏，偏纠结于一件小事？依……”</p>
“依我说，你们宁家是怕了吧？”谁知，毛吴氏竟是破罐子破摔，索性不要脸面的耍起了无赖，“我是不识字，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。但你们便是承认一声宁家姐姐就是不如妹妹，又有什么难的？非夹枪带棒的说什么三从四德，有意思么？”</p>
一时间，全场寂静无声。</p>
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了，毛吴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，而是要结仇了！</p>
若是这样的话，其他人再要出声，就得思量三分。</p>
毕竟毛吴氏是毛延福家的儿媳妇，宁家这是哪儿得罪了江宁织造府，要这么下黑手整他们家？</p>
宁四娘面沉似水，缓缓起身，扔下七个字，“道不同，不相为谋！”</p>
既要结仇，那便有结仇的应付方式。宁家还呆在这里平白受辱干什么？跟人吵架也太跌份了，索性走为上策！</p>
这毛吴氏再无赖，还能撒泼打滚，把她们全拦下不成？</p>
谁知此时，却有个清越甜亮的声音道，“谁说宁家姐姐就是不如妹妹？不就是要人上一回菊花台么？我来！”</p>
众人闻声往外，就见大殿门口，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婷婷少女。</p>
已经秋凉的天气，她却穿着件浅粉和樱红两色交缠的夏衫。为挡寒气，又系着件月白色披风，通身不用刺绣，在这样一片姹紫嫣红的菊花跟前，硬生生显出一份别样的清丽。如清风幼荷，骄傲而矜持。</p>
在看清少女的容貌时，宁芳整个人都惊了。</p>
她，她竟然比宁芳她们这样的亲孙女，更加酷似宁四娘！只是年轻许多，又多了许多傲气。</p>
但也许这样，才更象年轻时的祖母吧？</p>
她是什么身份，宁芳已经猜到了。只是想不通，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？</p>
“湘，湘儿？”</p>
一个名字，似有千斤重。在宁四娘嘴里裹了好一时，才颤抖而艰涩的喊出来。</p>
可那少女转身只福了一礼，“外祖母勿怪，待完事后，外孙女再来向您请安。请问菊花台在哪里？就是这个么？”</p>
于是，宁芳可以确认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