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长江滚滚东逝水，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，青山依旧在，几度夕阳红。”</p>
看着窗外的江中美景，初出门的宁绍棠吟完诗，很是兴奋，“若不是亲眼看到，再感受不到这样的好词句！二妹妹你看那边的青山落日，可不正应了景么？”</p>
宁芳却板着脸道，“应不应景我不知道，只你若不快些把今日的功课做完，我便要在给祖母的记事簿上添上一笔了。”</p>
宁绍棠忙告饶道，“好妹妹，今天还没过完呢，且再容我一会儿。”</p>
到底宁四娘虽允了他出门，却也请先生给他布置了极细致的功课。</p>
具体到每一天要写多少字，看多少书皆有交待，且还有安排了一位克尽职守的小监工，实在是糊弄不得。</p>
宁芳却正色道，“再容你一会儿，天都黑了。这船上不比家里，烛火都是有限的，不趁着还有些天光快些把功课做了，回头熬夜熬坏了眼睛，再有多少青山落日，你也看不成了！”</p>
宁绍棠给训得惭愧，“我错了，现在写就是。”</p>
却不知宁芳在他背后偷笑的脸。</p>
因难得出回远门，宁绍棠在渡过了最初的晕船期后，难免兴奋了些。原本宁芳打算讲讲条件，让他再看一会儿，谁知宁绍棠竟是这么听训，一下就给她的鸡毛令箭吓住了。</p>
不过这样也好，既然宁绍棠开始做功课了，宁芳也开始写她的大字。</p>
先生说，一日不练十日空。</p>
女孩子要求低，没功课，但宁芳对自己唯一的长项还是挺坚持的。</p>
不坚持也不行啊！</p>
现在宁家跟京城程府的书信多半是由她执笔，万一写不好，三舅公可是很挑剔的呢。</p>
于是，等到佟掌柜上来请他们去吃饭的时候，就见自家小姐少爷认真做功课的模样，不觉大为赞叹，悄悄跟如意挑了个大拇哥。</p>
“怨不得都说咱家太太会调理人，瞧哥儿姐儿，可真是好样的！”</p>
如意很是骄傲。</p>
因此次出门要赶路，徐妈妈年纪大了便没有跟来，而是让如意两口子跟了来。</p>
而这位佟掌柜正是夏太公给女儿金陵那间文房铺子的掌柜，他虽年纪大些，却身体康健，又奔波惯了的。正好店里有些生意在江西，他便亲自带了两个能干伙计，陪着主母出来了，顺便也贩批货回去卖。</p>
如今他们虽入了宁家门，但夏家家风还是时刻牢记。出门哪有空走的？定要赚些钱才是。</p>
有这么个老生意人跟着，这一路夏珍珍可真没什么操心的。直接就搭上去南昌的大商船，顺顺当当把人带了来。</p>
说来也是怪，夏家从夏老太公起就不晕船，连夏珍珍宁芳都没什么事，只是宁绍棠还有南湘儿晕得厉害。</p>
夏珍珍心疼女儿，只让她在这边照顾兄长，那边亲自带着人管着南湘儿，省得她唠叨。</p>
宁芳虽看到佟掌柜上来了，但只等写下最后一个字，才望他道，“我娘在忙什么呢？”</p>
佟掌柜道，“二奶奶正在客房那边跟人闲话呢。哥儿姐儿莫慌，先做完功课要紧。如今天儿也不冷，饭菜凉不了。”</p>
又轻声说了几句闲话，待宁绍棠写完功课，宁芳瞧过收起，这才一起去了客房。</p>
这商船一共两层，除了底层的船工还有零散几个客人，楼上二层给三家所包。宁家因人多，包了其中的一半，其余两家一个是瓷器商人，另一家据说是位回家省亲的王姓太太。</p>
只那位王家太太高冷得很，平常面都不露，偶尔上甲板透透气，也不怎么搭理人。</p>
可夏珍珍却是个热心肠，看那位王家太太除了五六个下人，只孤身一人，恐她旅途寂寞，总三不五时的送些小菜过去，还邀了她几回吃饭，但那王家太太从未应允。</p>
只今日似乎心情不错，才愿意在客舱跟夏珍珍闲话几句。等见到宁芳兄妹出来，主要是听说他们小兄妹是做完功课才出来的，倒是多看了他们两眼，目光和善不少。</p>
但仍没有答应夏珍珍的邀约，依旧独自回房吃饭。</p>
佟掌柜难免皱眉，觉得这也太不给自家主母面子了。但他人老成精，并不会挂在脸上。只在夏珍珍又要他把今天做的一道酥炸小银鱼送去时，开口道，“这小银鱼本就难得，且水手只捞了这么一盘子，若是送去，恐怕哥儿姐儿便没得吃了。”</p>
他知道别的话打动不了夏珍珍，唯有孩子才是当娘的牵挂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