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珍珍想去探望夏存俭,倒也有些缘故。</p>
虽夏家也花高价延请名师,打小教导,但到底商户人家跟书香书第差距太远,夏存俭虽得了宁怀璧的举荐,到风荷书院入了学,可读了半年,就因基础太差,惨遭退学。</p>
原本是要打包回府的,可夏家在那年的水灾中帮着宁怀璧收集粮种,救助灾民,很是得了一些好评。后宁芳又得了宫中赏赐,更是美名远扬。</p>
等风声传到余杭,书院夫子们商量之后,便表示可以往开一面,说他“虽学识稍差,但家风淳正,向学之心甚重。”便给了他机会借读,夏存俭便一直留了下来。</p>
但夏珍珍到底心中挂念,出门前就跟婆婆打好了招呼,说回程时想去探望一番,宁四娘也应允了她。</p>
宁芳来前,还以为是书院是给宁家面子,当然她自己也贡献了不少啦,才把这个大侄子留了下来,谁知到了才知,却是大舅舅更加功不可没。</p>
要说夏明启,真是会做人,自从这个孙子入了学,除了明面上交上规定的束侑,还三不五时派人往书院去送礼。</p>
却既不送金,也不送银,总是些刚上市的樱桃啦,新榨的芝麻油啦,诸如此类的家居之类。</p>
东西不多,不会太贵,却也不便宜。属于家家户户都吃用得上,又不大舍得买的之类。</p>
而且买了也不往学堂里送了招人眼,只派个小伙计,扛着东西,挨家挨户送到这些先生家里,一视同仁,无分彼此。</p>
去了只说自家少爷功课不好,给先生添麻烦了。所以家长心里过意不去,便送些顺手贩卖的货品,还请不要嫌弃。</p>
有些先生是不愿意收的,可是家家总有那样顽皮的孩子,或是不懂事的妇人,看着东西不甚贵重,也不等当家的回来,就拿了吃了用了。就算你家没用过,可别的先生家用了,你一人退了,别人怎么办?</p>
如此,先生们倒是都不好吭声了。只等到下回夏明启再来,先生们都围着他严厉告诫,说以后再不许送了。</p>
可夏明启一脸憨厚,满口答应,却又搬出箱古书来。</p>
“无意间买的。我家书读得少,看又看不懂,怕糟蹋了前人好东西,只好送来。若先生们有空,瞧着还行,也算我家做件善事了。”</p>
这事先生们都愿意干。</p>
那一箱子古书,大半是没用的,还有不少假的赝品,但也委实淘出两本珍贵的残破古籍,先生们一下激动了。</p>
为了复原,这书只得留在书院,“借”他们研究了。</p>
然后,依旧是三不五时,夏家伙计又开始送东西了。</p>
不过这回不是贩的货物哟,伙计说,这是谁家老娘晒的菜干,那是某个朋友送的螃蟹,反正各种借口,好似全不要钱一般。</p>
可看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菜干,个个饱满肥美的螃蟹,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。然后一来二往的走动中,总混了个脸熟。</p>
偶尔聊上几句,知道哪个先生家有些红白喜事,或是家人生病孕妇没胃口什么的,夏家回头便扯块衣料,抱两坛好酒,或从外地带盒不贵药材,或孕妇想吃的菜来。</p>
但夏明启这个分寸拿捏得相当好,既不让人觉得炫富,也不让人觉得轻慢。</p>
于是,在先生们还有些为难的时候,家里的妇人孩子们倒是都先喜欢上了爱送礼的夏家人。</p>
“人家有心,你就帮着照顾下他家孩子不就完了?多大点事啊!难道当先生的拿学生家这点子东西,就坏了你的清名了?”</p>
于是,先生们只好不约而同的默了,只是从此都对夏存俭上了心。</p>
虽不会在学堂上单独照顾他,但总会三不五时提出来考问一番,或又一针见血指出他的问题。然后,被抽打得厉害的夏存俭,就跟小陀螺似的,进步渐渐快了起来。</p>
咳咳。</p>
送礼是一门学问,宁芳再次受教了。</p>
但夏存俭是个争气的小孩,知道家里为他花费了不少银钱,才能留下来读书,很是发愤图强。尤其先生们指点得越多,他就越觉得自己不足,简直恨不得头悬梁,锥刺股了。</p>
等宁芳再见到他的时候,都快认不出这个初见面时,还想跟她打架的大侄子了。</p>
整个一小书呆!</p>
行事规矩刻板不说,见到姑姑一家子来了,他还巴着书桌,不想起身离了他的宝贝书。</p>
在这边陪伴他的夫子一脸苦笑,让夏珍珍劝劝。</p>
夏珍珍才不劝呢,只放出大女儿。</p>
然后宁芳将大侄子的耳朵一拧,便将这小子拎了出来。</p>
去天下闻名的西湖上泛舟,又去灵隐寺看石壁上的和尚,去虎跑泉煮茶,岳王庙烧香。最后兴致上来,索性替夏存俭告了假,把他强拖到苏州去玩了一圈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