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话,夏明启不好跟宁芳明说。</p>
否则,难道要他这一把年纪的大舅舅去跟外甥女说,就因为程岳对一个远在江南的小姑娘多了几分照拂,如今京城在传说他有“断袖之癖”的同时,竟还说起他“性好幼女”么?</p>
头回听到的时候,把夏明启给气得哟,差点当街跟人打了起来。</p>
他就不明白了,为何程岳那样一个光风霁月,清雅尊贵的人儿,竟是不论做什么,都给人传得那样不堪?倒是程岳自己云淡风清的,还劝他不要放在心上。</p>
可夏明启如何能不放在心上?</p>
只是他这回上京拜见程岳,虽得人家厚待,到底不熟,又是商户出身,身份卑微了些,也不好劝他,就只能回来劝宁芳。</p>
平常通信倒是无碍,只是象制笔这种要求到旁人的事,就尽量别麻烦人家了,省得让人嚼舌头。</p>
可这样的话,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脏了外甥女的耳朵,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,夏珍珍料理完家务,来请他过去见宁四娘了。</p>
虽只听见最末两句,却是老实不客气拍了女儿一记,“你舅舅怎是那种人?只你三舅公如今可不是闲人,身上也当着差呢,平时也不知多忙,怎好让他为你几支笔就去求人欠人情?更何况还求到宫里。你这丫头平时也挺懂事的,怎么一下就犯浑了?”</p>
宁芳失笑,倒是自己想太多了。</p>
忙不迭的给舅舅赔罪,又表示他的提议很好。只要不太麻烦,就让夏明启帮着寻个制笔匠人了。</p>
后还出于愧疚心理,另生出个主意,“若那制笔师傅走得开,不妨请他到我这文房铺子里来干活。我单给他挂个招牌,也不算给我当伙计,算是合伙,专做订制毛笔的生意,想必也是有人愿意来的。”</p>
夏珍珍道,“你当别人跟你一样,连使个笔也这么挑剔?真是钻到钱眼子里了!”</p>
谁知才做好桂花糕,拖了宁芸一起来给舅舅献殷勤的宁茵也道,“我看这个好。若有订制,给小五也订几支短的,省得她老被笔管子戳到脸。”</p>
宁家小五妹宁萍,从去年春天起,也跟宁绍棣一起,开始启蒙了。</p>
小才女初入学堂,就展现了过人的天份,不仅书背得快,在色彩上也极有天份。就是信手涂鸦,也比别人画的好看。只宁家学堂里,竟没有擅于画道的先生。便是会画几笔的,也不过平平。</p>
宁怀璧一直想要寻个好先生教教小女儿,省得埋没了她的才华。只先生说好在宁萍如今还小,且混着打些基础罢了。</p>
夏珍珍想着小女儿好几回被那些长长笔管戳青的小脸,顿时改了口风,“那就麻烦大哥了,若没生意也不怕,工钱什么的都好商量。”</p>
娘你是不是太偏心眼了?</p>
如何我就是挑剔,妹妹就什么都好商量?</p>
宁芳正不服气呢,就听她娘道,“你也别不服,萍儿打小就没你那么爱折腾,就是写写画画,也比你知道爱惜衣裳。哪象你,三头两头溅上墨点子,也不知糟蹋了多少。”</p>
呃……</p>
被娘亲痛揭老底的宁芳冷哼一声,挽着舅舅就走,“咱们去见祖母,不跟她闲话!”</p>
夏明启摇头笑着,让外甥女们自去挑礼物,去说正事了。</p>
他这次上京,原是为的两家合作的丝绸生意。</p>
夏明启也没有想到,当吃了头两年的辛苦,把素绸生意做上正轨之后,竟是以燎原之势,迅猛的发展开来!</p>
江南自来富庶,民间实在有太多想买丝绸却穿不起官绸的百姓了。夏家丝绸的出现,刚好填充了这一块空白。</p>
虽说庶人不可穿绸,但人家逢年过节,成亲做寿时穿两件又怎样了?哪家官差好意思去管这种闲事?更何况他若买了去做被面呢?要怎么管?</p>
再说普通百姓寻常还舍不得拿绸子做外衣,生怕磨坏了,如今的江南很是流行做一种可以两面穿的袄。平日居家穿布面,遇到待客过节,才翻过来穿里头绸子的那一面。</p>
这样的衣裳,你能说他违规么?</p>
是以如今夏家的四喜斋,虽只有如意纹,万字纹,蝙蝠纹和莲纹四种最简单的织花素绸,却极是好卖。哪怕颜色也只有正红,宝蓝,天青,松花四种,也经常卖到断货。</p>
说到这儿,宁芳再次对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外祖父夏老太公佩服得五体投地。</p>
就是他,在大儿子准备进军这一行时,给了最好的建议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