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芳道,“但那薛家出身可比不得你们,可真愿意?”</p>
杜老夫人爽快道,“薛家原也是官宦之后,只这些年才没落了,本算得上是门当户对。况且我们家除了老爷,说真的,底下孩子们也就这样了,连一个混到薛指挥使那样的人物都没有。子威这孩子呢,心性不坏,只是贪玩,文不成武不就的,至今还是个白身。性子又莽撞,将来就算进了官场,也不一定能混得多高。所以我那媳妇便想着,不如给他娶个门户低些的女孩子,没那么娇气,知道过日子,倒比娶个高门大户强得多。”</p>
这话说得在理。</p>
宁芳道,“既如此,我回头便帮你问一问。”</p>
她俩正说着,高燕燕忽地笑道,“你俩说什么呢,这么热闹。”</p>
宁芳抬眼,就见高燕燕悄悄递个眼神,却是那边昌乐公主正拉着宁芸在说话。看堂妹脸色,已经略显尴尬了。</p>
杜老夫人显然也发现了,忙笑道,“可不正是说到宁家三姑娘么?这样能干,我们家年下还想从她那小铺子里买几味糕点呢,快来推荐下!”</p>
昌乐公主听着,却是不大高兴的,“老夫人也是的,要买糕点打发人去铺子里问伙计便是,何必劳动三姑娘?不过是小姐妹闲着没事做着玩的铺子,也值得当成正经生意来说?未必也把王妃娘家看得轻贱了。”</p>
这话里话外,不仅踩了杜家,也敲打上了宁家。</p>
杜老夫人讪讪不好接话,宁芳笑道,“公主这话说得有理,但我们这些投胎到小门小户的,哪好意思跟公主这样的天之娇女一样超脱?少不得还是要学些经济事务,否则还怕日后婆家嫌弃呢。”</p>
其实别说是寻常人家出身,就算是皇家公主,哪有不爱银钱的?只不过大户人家爱面子,嘴上不说罢了,实则谁家不张罗着几门买卖在做?</p>
所以宁芳这么一说,不仅是杜老夫人的脸面圆回来了,在场中其他人也好接话了。</p>
永宁长公主今日也来捧场,和善道,“王妃这话虽过于自谦,却也有些道理。我们这样的人家,虽不好让孩子们沾染上铜臭气,但怎么过日子还是要学一学的。否则日后那么大个府邸,可如何打理得来?亏些银钱是小,若被下人蒙蔽,还只当主子无能呢。”</p>
众人纷纷点头,原就想揭过此节去,谁料昌乐公主却拉着宁芸的手不放,道,“既如此,王妃便将这个妹妹许了我家侄子可好?就算是庶出,可你家满京城打听打听,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孩子,刚参加完会试呢。往后少不得一份荣华富贵,可用不着她这么操劳。”</p>
各位当家太太们一听,皆静默了。</p>
昌乐公主是永泰帝的女儿,原本也颇为受宠,后嫁与寿宁侯府的嫡长公子,嫁妆极为丰厚。之前宜华公主说亲,还拿这位皇姐的嫁妆做比来着,差点给宁芳治了罪。</p>
后虽被宁芳挽回,到底与昌乐公主结下了些小小芥蒂。只没想到,她却算计起自家人来。宁芳虽年轻,不知京城旧事,但在座的许多贵妇人却是一清二楚。</p>
论理,一般公主成亲,都该搬去公主府住。但昌乐公主却生性霸道爱管事,成亲没多久,硬是借口侍奉公婆,住进了侯府。从此把持着侯府内务,再不肯放手。</p>
后面公婆故世,她越发骄横,如今将她自家的亲生儿子,养成了京城出名的纨绔。</p>
小小年纪便欺男霸女,吃喝嫖赌,弄得如今都快二十了,也没一家愿把千金小姐嫁与她家那个火坑。</p>
昌乐公主因此便对寿宁侯府管束更严,生怕有厉害子弟冒头,日后欺压到她儿子。</p>
如今她想跟宁芸说的这个侄子,便是丈夫亲弟,秦家二爷的庶出儿子。</p>
这孩子虽是庶出,却是秦家二房唯一的男丁。人又聪敏上进,也是京城少有,凭自己本事考了科举的公子哥儿。前些天跟着宁琅他们一批,刚刚参加了会试。</p>
他自己觉得,还是有几分中的希望,便悄悄跟他爹和姨娘说了。谁知就被嫡母郑二夫人听到,还私下说到昌乐公主面前。</p>
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,又没养在她跟前,是以他出息了,郑二夫人也颇为妒忌。</p>
昌乐公主就更不喜了。</p>
可她再受宠,皇上老爹也没宠她宠到任她胡作非为,干涉录取新科进士的地步。是以昌乐公主干涉不了侄子功名,便想在亲事上,拿捏下这个太过出息的大侄子。</p>
今儿过来,瞧见宁芸,觉得她这身份不高不低,倒是正合适。</p>
若是娶了她,皇上顾忌着英王府的关系,自然会对程岳的妹夫有所忌讳,不会重用。而宁芸出身不高,娘家没有助力,自然也帮不上侄子什么忙。</p>
再加上这丫头成日打理家计,想必小家子气得很,跟她那个成天张口子曰,闭口圣人的书呆子侄子肯定说不到一块儿去。</p>
小两口关系不好,想必日后家宅不宁,想压过她儿子,便是痴人说梦了。</p>
宁芳虽不知昌乐公主心里的小九九,但她听说男方参加了殿试,已然是举人,便知这亲事不妥,齐大非偶了。</p>
这不是她不希望自家妹子嫁得好,而是面对事实。</p>
门当户对,可不是玩笑话。</p>
杜老夫人方才谈及原愿为孙子求娶薛东琴时,便说得明白。虽杜家门楣高些,到底杜子威只是个白身,且瞧着不是做官材料,才肯低娶。</p>
但象寿宁侯府这样的门楣,且是中了举的公子,就算是庶出,只怕京城也有大把权贵愿意结亲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