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泰帝的脑子到底还算管用,虽然不喜欢程岳,但对他的建议还是听进去了。</p>
西胡献俘结束后,他虽然在野利云荣的游说下,把这头猛虎放归了草原。但也怕他再次来袭,于是就采取了折衷的办法。</p>
将老拓跋王,容华昭仪的亲生父亲扣押在京城圈养起来。</p>
永泰帝打的如意算盘是,没了拓跋王,野利云荣就算再有心机,也无法另立新君,自然就不能在西胡凝聚起人心。</p>
而利用他战败,并把拓跋王和容华姐妹送进宫中的这一行径,在西胡也势必会招至一些人的诟病。这样一盘散沙,各自为政的西胡才是大梁最需要的邻居。</p>
不得不说,永泰帝的算计很是精妙,但程岳对此,只有一句评论。</p>
“打蛇不死,必受其害。”</p>
对这八个字,皇上听不进去,但戚老都督却着实因此引程岳为忘年知己。</p>
要不是身份不便,他真想去英王府找他好好喝几杯。</p>
不过他虽不便,女眷走动却是不怕。</p>
尤其高燕燕得了贞敬夫人的诰命,说来还要感谢宁芳出的主意。</p>
所以戚老都督便让小夫人亲自去英王府道了个谢,还送了不少年礼。</p>
不是什么贵重之物,大半是山东土产,一看就是家人送来的年礼,这可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心意。</p>
宁芳十分感谢,高燕燕却又笑指着一只木匣道,“这是听说你家妹子喜欢做糖果糕点,我那延泽小弟搜罗来的。里头除了糖果,他还不知上哪儿打听了许多小方子。也不管对不对,都囫囵写上了,给你家妹子瞧着玩吧。”</p>
高延泽和宁茵的缘份,宁芳早已经听说过了。</p>
不过对这个自幼出家,又跟着嫡出姐姐长大的小庶弟还是很好奇。</p>
“你弟弟这名字,怎么听着倒有些来历?”</p>
她说得委婉,但这名字确实象和尚用的法名。</p>
高燕燕也不隐瞒,叹道,“我这小弟说来可怜,从出生到如今,竟是没起过正经名字。小时才生下来,是楚姨娘求我给他起的乳名儿,叫瓜官儿。后来给我爹送去出家,定的法号叫延年。”</p>
看她嘴角微带讥诮,宁芳秒懂。</p>
高延泽小时候是为皇上祈福出的家,益寿延年,这马屁可拍得真好。</p>
高燕燕又道,“后来我接他去了山东,本想按族谱给他起个正经名字,可他却不愿意。主要是怕我难做,宁肯就用延年凑合了。后来是我家老爷发话,给他改了名字。用延字以示不忘曾经的坎坷,用泽字则取其福泽绵延之意。</p>
也就是之前老爷带着我这小弟上了回西胡战场,让他替自己挣了个八品校尉的官身,今年才总算是上了族谱。不过我这小弟也是倔强,非说姐夫名字起得好,才照应了他这些年。横竖他只是庶出,名字没那么讲究,所以族谱上也就不改了。”</p>
因涉及家丑,有些事她不好说得太明白。</p>
高文秀是个唯利是图之人,儿女若没利用价值,他是一概不闻不问。但就算有了出息,得了官身,高延泽上这个族谱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。</p>
其中之一,就是高文秀再婚的话,这个庶出儿子是不能分家产的。</p>
宁芳听出其中艰难,但别人家事,却不好多打听,只劝高燕燕,“只要能有正经名份,也没什么好计较的。好男不吃分家饭,好女不着嫁时衣。我看你小弟,日后必是个有出息的。”</p>
高燕燕听得这才欢喜起来,“灵气倒也罢了,只这小子确有几分毅力。文的武的都肯下功夫,倒是叫我少操许多心。等他再大几岁,有些出息给他说个媳妇,我也不必牵肠挂肚了。”</p>
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,高燕燕跟宁芳约好,节后一起去相国寺普照大师那里做法事,这才告辞。</p>
不过走前,她才似是突然想起般,给宁芳递了本书。</p>
“这是我闲暇看着解闷的,随手记了些笔记。你有空瞧了,倒也回我两句。”</p>
宁芳觉得她那笑意有些古怪,回头一翻,这哪是给她的书,分明是给程岳的兵书!</p>
上头笔迹也刚毅之极,分明是戚老都督亲笔。</p>
不过让人惊讶的是,戚老都督一介武将,居然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,让宁芳赞叹不已。</p>
程岳收了,特地净了手,才敬重的来翻书。</p>
“听说戚老都督年轻时也是个火爆性子,为了磨练自己的耐性,才整整练了十年的簪花小楷,原来竟是真的。你瞧这些字越写到后头,锋芒越发内敛,说是女子手笔,恐怕都有人信。可见老都督这些年的养气工夫,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。”</p>
宁芳揶揄,“那你呢?”</p>
程岳一笑,“我自然比不得戚老都督,不过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盐米。你近日又有些躲懒,那字儿练的也生疏了,有空在这磨牙,不如快去写两篇正经。”</p>
宁芳瘪嘴,暗怪自己挑起这样话题。却到底提着毛笔,老实练字了。</p>
笔墨书香中,人的心性逐渐坚定,脑子也越来越清晰。</p>
宁芳其实一直知道程岳叫她练字的好处,但有些事,似乎就得有人盯着追着,才更加有意思。</p>
但她不知,明亮的烛火映在自己身上,意外的拉出一道婀娜的长长倩影。</p>
程岳看着似在不经意又长大了一些的小王妃,素来淡定的眼神里,似有星光隐隐撩动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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