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事你们不做，我来做！扛枪打仗，卖命换粮。若不是没了活路，谁不愿意在家里过安生日子？</p>
朝廷里能拔下来粮饷就那么多，如果守着边关和出去打仗都一样，谁愿意替侯家卖命？</p>
亏你们老子英雄一世，怎么生出你们几个窝囊东西？仗打不好，家里的营生也弄不好。</p>
如今让我孙儿重孙儿去替全家卖命了，难道你们还要拖他们后腿，连件象样的盔甲和战马也置办不起吗？”</p>
几个头发花白的儿子面面相觑，全都跪下了，“听娘吩咐就是。”</p>
侯家没落，也是因为出现了人才断层。儿子这辈不争气，到孙子这辈才渐渐起来。</p>
要说当年，家里最出息的反倒是嫁了永泰帝，生了大皇子的侯明芳这个小妹妹，只可惜又是个女儿身。</p>
几兄弟多年不得志，倒也习惯了老母发号施令。所以就算有些胆小怕事，却也肯听从吩咐。</p>
只是怕他们心中有怨言，侯允克回头就劝他祖父。</p>
“……不要老担心朝廷发现，会追究什么的，这不还有宁县令在么？人家都说了，还要办作坊，给本地百姓找活路的。到时朝廷能惩治这么多百姓？再说咱们只是收羊毛，换些粮食盐巴，又不是贩卖铁器那些要命东西，如何就做不得？”</p>
侯希烈也在那头说他爹，“公主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都不怕，咱们又怕从何来？再说若不寻个营生，光靠家里那点钱，只怕我们叔侄才走到西南，您老都要在家里吃糠咽菜了。”</p>
……</p>
这叔侄两个出息，在家中颇有话语权。这么里里外外的一劝，侯家几兄弟也都听进去了。</p>
让这对小叔侄安心准备出门，他们几个老兄弟便开始商议着要如何做起这羊毛生意，才不招人现眼。</p>
要说他们胆小谨慎，也有好处。</p>
反正后面侯家做起这生意，愣是没激起任何水花。</p>
而夏珍珍开起羊毛作坊，给当地百姓找出路，还赢得一致好评。</p>
因马上年下，本就是杀羊过年的时候。从前羊毛也没甚么人要，顶多是做件羊皮袄子，偶尔卖给羊毛贩子，也赚不了几文钱。</p>
但如今听说县城开了家羊毛作坊，收到羊毛羊绒还肯分别出价，四面八方的百姓闻讯，顿时都在杀羊前多了道剃毛分毛的工序。</p>
横竖这事也不难，就是要细心。</p>
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能干，费不了多少力气，却能多卖上不少钱，谁不乐意？</p>
而在宁芳寄来的家书里，程岳还特别建议。让岳父出面，索性把这羊毛生意归到县衙里，再让岳母去找几家本地名声好的士绅大族共同经营。</p>
这样一来，既能当地百姓信服，也不显得夏家吃独食。回头此法果然可行，宁怀璧再奏上朝廷，阐明利弊，也会更加有说服力。</p>
宁怀璧连声称妙，当即照办。还传书附近几个县衙，邀他们也分别在各县推广。</p>
可附近那几个县衙，或者是心存疑虑，或是能力不够，想观望观望，都没有开起作坊来的。</p>
不过纷纷表示，愿意组织人手帮助本地乡民收取羊毛，到时给他们送来就是。</p>
宁怀璧深知，这样的“组织”，肯定各县衙是要在其中抽取好处的。</p>
但百姓出门不易，且北地广阔，一县之地往往有江南数倍之大。相隔遥远，若不是官府出面，百姓想要贩几只羊的羊毛，确实光路费也吃不消。</p>
所以那些县衙要收取些好处费，也无可厚非。</p>
只是为防这些县官衙役下手太黑，宁怀璧听取程岳建议，在本地找了几个小商人，专门四处游走，收购羊毛。</p>
等他们把价钱报出去，各县看着，就知道自己应该收取多少了。</p>
这就是堵不如疏。</p>
与其防着人家期行霸市，不如引入民间商人共同竞争。</p>
于是这年年底，在夏珍珍的主持下，北地的羊毛作坊就红红火火开起来了。</p>
不知是不是英王杀人如麻的声名远播，还是侯家私下警告了一番，总之邻近各县收购羊毛都算规矩老实，并没有过分压榨。</p>
而乡亲们年年杀羊，偏今年独能多得一份羊毛收入，也是十分欢喜。</p>
有些有见识的，便早早多买了几只羊羔，想着明年多喂几头，好多一注收入。等到后面羊羔价钱涨起来，有些反应怕半慢的才捶胸跺足，后悔莫及。</p>
只盯着自家母羊，务必令其明年多下几只小崽儿，好补回这份收入。</p>
北地的这份热闹宁芳自然不知，不过刚过完中秋，她倒也收到一则好消息。</p>
高燕燕平安产下一子。</p>
就为这小子出生，半个京城都惊动了。</p>
原因无他，谁叫孩子他爹是戚老都督呢？</p>
一时之间，上门道贺之人如过江之鲫，但戚家还是十分低调。恭喜祝福皆可以收下，但要是不熟之人，又送来太过贵重礼物，那是一概不要的。</p>
只戚昭义乐得是眉飞色舞，人都年轻了二十岁。永泰帝挺高兴，“卿这孩子倒与朕的十四皇子有缘，生在差不多的时候。”</p>
他是觉得，他们共同作为“老年人”，还能老蚌生珠，晚来得子，实在都是一样龙精虎猛，有运道之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