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不能治好,还是个未知数,而他却开始奢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感情。</p>
陆景炎沉默了良久,才缓缓点头。</p>
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好,你问。”</p>
见他同意,顾清拿出钢笔,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。</p>
她问:“你平常会服用安眠药吗?”</p>
陆景炎犹豫了会儿,点头说:“偶尔。”</p>
自从半年前的那场车祸以后,陆景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。</p>
只有遇到某些重大场合或者工作,他才会在前一天晚上服下两颗安眠药,以保证第二天工作顺利完成。</p>
除此之外,不是噩梦缠绕着他,就是车祸那天的幕幕回忆,似蛛网般盘踞他的脑海,侵蚀着他的思想。</p>
偶尔昏睡,时常清醒。</p>
他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,他的父亲,是因他而死。</p>
听见他说出“偶尔”两个字,顾清眉头蹙起,手指顿了下。</p>
她太了解他的性格,如果不是第二天有重要场合出席,他不会选择服用安眠药。</p>
恐怕其余时间,他都在用回忆来惩罚自己。</p>
顾清把他说的话在笔记本记下后,又问道:“会有勃起障碍吗?”</p>
她的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问些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。</p>
落在陆景炎耳里,却觉得无比刺人。</p>
尤其,是在她面前。</p>
他握着车轮的手紧紧用力,指尖泛白,手背上的青筋浮动。</p>
陆景炎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已经丧失了。</p>
他沉沉地点了下脑袋,低着头不再看顾清。</p>
头顶传来钢笔划在纸质上沙沙的声音。</p>
陆景炎的心已经沉到谷底。</p>
他想,或许他一开始,就不应该对他这种情况抱有希望。</p>
更不应该以联姻为由,答应顾清,让她给他治疗。</p>
这样,他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。</p>
顾清记录完资料,正想再问些什么。</p>
抬头便看见陆景炎低垂着脑袋,模样好不可怜。</p>
病房内供应着暖气,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衫坐在轮椅上。</p>
窗外光线透进来,将他颀长身形衬得无比消瘦单薄,让人看了,只觉满满的破碎感。</p>
顾清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眼中的正常问话,给他心里带来的,是无尽的羞耻感。</p>
想到这,她心脏一酸,突然想要深深地拥着他。</p>
“陆景炎。”</p>
顾清喊了声他的名字,在陆景炎抬头的瞬间。</p>
她俯下身,殷粉的唇瓣贴在他低垂的眼睑上,动作缓慢轻柔。</p>
蜻蜓点水一般带过。</p>
陆景炎怔愣住,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。</p>
顾清直起身,温声对着他说道:“你自己答应过,要相信我的,现在在悲伤什么?你的这些病症,不全是车祸带来的,跟你的情绪和心理状态都有关系。我说过会治好你,就一定会治好你,难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了吗?”</p>
她一边说着,眉头跟着蹙起,余光观察陆景炎的神情。</p>
察觉到他有几分动容,顾清把脑袋埋下去,故意装可怜:“还是说,你也觉得我之前在县城里面当医生,觉得我没有实力?或者是你觉得我是从乡下来的,没见识,你跟他们那些人一样,看不起我?”</p>
说到后面,她的语气中隐隐带着哭腔,陆景炎没来由地慌乱起来。</p>
就是觉得,见不得她落泪的模样。</p>
他急于解释:“不,我、我从来没这样想。”</p>
顾清感觉到他的慌张,没想这么快就放过他,仍旧低着脑袋,还特别真实地抽了抽肩膀。</p>
面前这幅场景,落在陆景炎眼中,让他格外难受,整颗心脏像是被悬在半空,想要握却握不住。</p>
他有些无措地抬手,一边想要替她擦眼泪,一边紧绷着语气说道:“你别哭。我相信你,我以后都相信你,你是我未来的妻子,我怎么会看不起你?”</p>
陆景炎的指尖伸到半空,被一只净白的手握住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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