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距离那边很远，能看到，不过是因为眼力尚可。</p>
如果现在大喊大叫，能不能帮上忙还在其次，惊动了刺客，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。</p>
但现在跑过去救援，沈连翘也没这个能耐。</p>
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黑衣人，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。</p>
那些人走到孔佑的正上方，小心翼翼掀开几片瓦，探头探脑往里看。</p>
沈连翘紧紧握住树枝，唯恐自己因为紧张摔下去。</p>
倏忽间那几个人的身子晃了晃，接着摔在屋顶上，沿着斜斜的屋檐翻滚几下，摔下去。</p>
因为距离太远，声音几不可闻。</p>
沈连翘向书房跑去。</p>
从卧房小院到书房的路可真远。</p>
她跑得很快，一路上气喘吁吁，待距离书房不过几十步，忽然听到一种异响，接着是孔佑的喝止声：“停步！”</p>
沈连翘身体僵硬顿住脚，险些摔在地上。</p>
黑暗的院落里有火光亮起，她这才发现贴近脚背处有细小的黑线。那线不知道是什么质地，穿梭在院落里，像暗夜中的一张大网。</p>
“是沈掌柜。”角落里传来江流的声音。</p>
接着有“咯吱”一声响动，那些线迅速回缩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</p>
原来那是机括。</p>
“我看见房顶有刺客！”沈连翘喊道。</p>
“有，在这里。”</p>
园灯的光亮下，孔佑站在书房门口，看一眼铺砖地面。</p>
地上凌乱地躺着几具尸体，那些不久前还行踪诡秘的刺客，此时身上插着透体弩箭，一动也不能动了。</p>
“他们怎么死了？”沈连翘小心翼翼抬步走近。</p>
江流走过来，一面擦拭手中的弩箭，一面如往常般笑道：“新来的护卫不好用，好在咱们自己的没有撤。”</p>
新来的护卫，自然是指皇帝赏给世子府的那些。</p>
也就是说，江流他们发现了刺客，就地射杀了。不光如此，那些地面上纵横交错的机括，也是孔佑用来防身的。</p>
防外人，也防皇帝送来的护卫吧？</p>
“他们是谁？”沈连翘问。</p>
孔佑俯下身，掀开其中一人的腰牌，仔细辨认着。</p>
他的声音忽然异常森冷，谨慎道：“似乎是匈奴人。”</p>
那个匈奴人并未气绝，孔佑的手指放在他的颈部微微试探，抬头道：“还活着。”</p>
“活着？”江流连忙走过来，因为在邙山受过伤，他的腿还有些瘸。</p>
“世子爷让一让，小的再给他一箭。”</p>
“不必了。”孔佑道，“送去京兆府。”</p>
他站起身，又嘱咐了一句：“让那些新护卫送。”</p>
没防住刺客，一直到主人亲自捉住了，才交给他们移送。这么办，无异于打这些护卫的脸。</p>
打他们的脸，也就是打皇帝的脸。</p>
京兆府府尹汤瑞怎么也没有想到，政绩从天而降了！</p>
正愁今年没什么事好在考课时论绩加分，半夜就有世子府的护卫上门，送来了三具尸体。</p>
哦不，有一个人还活着。</p>
看他们的穿着打扮，似乎是中原人。但铁鞭子下去，他们说的可是北地蛮语。</p>
汤瑞立刻差人把京兆府的主簿从被窝里拎出来。</p>
主簿平日掌管文书簿籍及印鉴，也负责起草文件，故而通晓各方蛮语。</p>
主簿迷糊着眼睛到了审讯的牢房，见那匈奴人腰里插着一根弩箭，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。</p>
“问他为什么刺杀世子爷！”汤瑞催促道。</p>
那匈奴人倒是并不隐瞒，声音凌厉把话说了。</p>
主簿睡意顿消，抬起头看着汤瑞道：“大人，出大事了！”</p>
孔佑提着一盏灯笼，脚步沉稳走在前面。</p>
沈连翘紧紧跟在他身边，有时候走快些，便感觉到他们的衣襟摩擦在一起，沙沙作响。</p>
他修长的手指垂在衣袖外，在灯笼浅淡的光芒下，有一种温暖的力量。沈连翘有时候瞧着孔佑的手，忍不住就想笑一笑。</p>
他在送自己回去呢。</p>
说是担心还有别的刺客。</p>
其实怎么会有？江流已经指挥那些新来的护卫把世子府翻了好几遍。</p>
看样子，不到天亮，是不容许那些人睡觉了。</p>
灯笼忽闪忽闪地，在地面上投下他们两个的影子。</p>
一个挺拔修长，一个小巧玲珑。</p>
有时候沈连翘走得慢了，会忍不住伸出手臂，对影子里的孔佑挥一挥。</p>
“怎么了？”</p>
孔佑停住脚，看向沈连翘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