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杰生一言不发，转身往码头走去。</p>
“傻子。”郎永嗤笑一声，“眼看着就要变成一个穷光蛋……摆什么谱。呸。”</p>
他往柏杰生后脚跟处吐了一口痰，柏杰生回头，对他怒目而视。</p>
郎永瞪了回去。</p>
山东帮位于上海的商号和万泰号离得很近，两家不可避免地竞争激烈。</p>
柏杰生早年也在万泰号做学徒，和郎永的哥哥郎沣同年，过了几年业务上手了，两个人几乎同时被派去朝鲜开设分号，斗了个你死我活。</p>
是以，郎永生平最讨厌的人便是柏杰生。</p>
这厢柏杰生在与郎沣的斗法中技不如人，灰溜溜地回到上海，朗永自是好大一番嘲笑，每日盯着柏杰生的行踪，给家里写信也极尽奚落之能事。</p>
谁料大米跌到6.3毛依旧没完，还在继续下跌。</p>
众人皆些胆战心惊起来。</p>
米豆生意显然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，不知道价格将跌倒何时，也不知道价格何时能回到正常水平。好大一批米就这样滞在库房中，狗见了都要摇头。</p>
柏杰生的二子柏成坤蓦地跑过来，大笑道：“小狗子！听说你家的‘取消合同案’上法庭了？”</p>
“滚！”郎永用石头砸过去，柏成坤笑骂完就跑，石头孤零零地落在地上，咯噔一下。</p>
郎永猛地把信纸掷到地上。</p>
他气得脸色发白，胸口不住地起伏。</p>
“合四家卖与日本人米贰万包，前日已讲妥出五千包，定银照寸不能罚，馀一万五千包，不要作为了事，可谓相就之极也。”</p>
“日本人违约，要求把订米的数量从两万包减到5000包。但是我们不能追讨相应的违约金！”他恶狠狠地在家书中写，“清朝官员并不支持我们中华商人。积压的大米需想法子解决掉才行。”</p>
米价还在跌。</p>
这时候，大米已经成了上海商人最不想碰的东西。</p>
“柏经理？”夜幕降临，郎永踢到了一个瘫倒在地上的人，“你怎么喝成这样？”</p>
柏杰生被郎永拍醒，在黑夜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，抱着一棵树，“哇”地一声吐了个昏天黑地。</p>
郎永扶着柏杰生进店，让他休息了一个晚上。</p>
两个人虽然明讽暗嘲，但时局纷乱，生意难做，两人也推心置腹地互诉苦水。</p>
聊完以后，郎永大有感慨。</p>
“柏杰生不少老乡参加洋务运动而成为官僚、资本。他近日来宴饮不断，借着老乡的人脉拓展自己的人脉，获取官方信息。”</p>
“昨天他和龙山领事唐绍仪相聚，喝得烂醉，险些夜宿街头！”</p>
“话说，在朝鲜的时候，唐绍仪经常管万泰和号借债，光是1889年就借了217块钱。他平时频繁在万泰和号赊购物品，年底定期把赊欠清账。所以你看，不止我的银钱不够花，唐大人也一样。我年纪还轻，手里总是紧巴巴的。哥，请给我捎100银元过来。”</p>
“P.S.亲亲哥哥嫂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，300银元更好。”</p>
“与柏杰生相比，我们山东商人没有强大的后台支持，所以在与日本人的商业纠纷上，才没能获得清政府官方介入。”</p>
郎永在家书中写道。</p>
隔了几天，郎永发现，柏杰生不知怎的，和总理交涉朝鲜通商事宜的袁世凯，袁总办，交上了朋友。</p>
郎永：袁总办不是我们家的好朋友吗？！</p>
他急急写了个条子告诉朗沣，朗沣告诉他不用担心。</p>